陳大偉的腦海里,突兀的浮現那些久遠的記憶畫面。
二十歲那年,自小一起長大的友人,乘船歸來,拍著他的肩膀笑道:“大偉!我娘的病有錢治了!”
原本還要靠他接濟的兄弟,自此發達,眾星環繞。
他卻病了。
忘了是哪一日,他渾渾噩噩去了黑市,買兇殺人。
就在他寫下那人名姓時,又退縮了。
匆匆劃掉名字狼狽想逃,卻聽到后頭傳來聲音。
“你想擁有他的一切嗎?錢、還有前程。”
于是他回了頭。
那年,好友古樂游遭遇海寇圍剿,全船五十三人無一生還。
古家被人圍上門,那些隨古家出海的人的家眷,發瘋一樣在古家鬧。
不知是誰,一刀插進了古家夫人的胸膛。
還摔死了襁褓里哇哇哭的男嬰。
就在刀要砍向方才五歲且呆滯在原地的女孩時,他突然沖上前,將那孩子抱住,生挨了一刀。
那年,他出錢替友還債,收養友人遺孤古今歌。
得了名,出了海,掙了錢,進了四商院……
陳大偉控制不住紅了眼。
他把古今歌當親生女兒養,養了整十五年。
十五年啊……
齊容鈞見勢不好,忙揚聲道:“陸捕頭,這是不是有什么誤會,我聽聞陳主事收養友人之女,悉心教養多年,在扶水郡名聲很好啊……”
陸陽云淡淡道:“有什么話,就留到公堂上說吧,衙門不會以情斷案,”
“帶走。”
捕快推了陳大偉一把。
陳大偉也沒反應,只渾渾噩噩跟在陸陽云后頭。
似乎也想去公堂看看那個養了多年的女兒,為何會這般對他。
齊容鈞忙喊道:“陳主事!”
陳大偉卻是沒有回頭。
見狀,齊容鈞眸底閃過一絲慌亂。
待陳大偉走后,廳內又安靜下來。
君扶月嘆道:“我這還沒拿到證據,沒想到陳主事就進去了,果然是上天護佑我大雍,諸位說呢?”
有人應了聲“是”,但看大多人都閉嘴,又縮了腦袋。
君扶月失笑。
“想來大家都想知道這樁案子會怎么審,既然如此,我就不留大家多坐了,散了吧。”
說完,她當先起身,離開座位。
“阿雀,走。”
二人一前一后下樓。
齊容鈞忙看向江瑾臨,面露憂郁。
看陳大偉那樣子,顯然古今歌的話是真的。
就算不是真的。
這古今歌身為陳大偉養女,甘愿受杖刑也要上告其養父。
此事足以叫陳大偉身陷囹圄了。
海寇被水師抓了那些,他們的人手也就少了許多。
這會陳大偉要是被定了罪。
屆時再供出他們,那他們就真的等不到軍師回來做主了。
江瑾臨沉吟道:“今日應當是沒法定案,陳主事不會認自己沒做過的事的,先回去吧。”
齊容鈞聞言掃了眼周圍,點了點頭。
果然如江瑾臨所言。
古今歌根本沒有確鑿的證據,證明陳大偉犯罪。
陳大偉也在怔愣后,反應過來,痛心疾首地說自己沒做過那些事。
但因著事關海寇,加之前方海寇確實出現的過于巧合,所以陳大偉還是被臨時收押在牢內。
只等擇日再審。
*
夜半,聽瀾山莊。
秦歸雀從屋外走進時,君扶月正好卸完釵環。
她看向秦歸雀。
“水師營有消息?”
秦歸雀“嗯”了聲。
“情況不大好。”
他把手里的羊皮紙遞給君扶月。
君扶月接過后,便見是小部分的海域圖,上頭最大的是扶水郡水師營地。
除此外,遠處有三個島國被朱筆標記。
秦歸雀:“今日與水師營對戰的,不是海寇,應該說,是借了海寇名行事的他國水師。”
君扶月霎時頭皮發麻。
“你的意思是……”
秦歸雀:“這三個國家國土都不大,最大的也不過只有扶水郡三個大小,歷來都是雍朝的附屬國,歲歲朝貢,不曾有謀逆心,但……這幾年,摩尼教在此三處國土盛行。”
也就是說,沉淵海寇私下里都跟其他小國達成了合作。
只要有這三處小國牽制住扶水郡以及周圍其他郡的兵力,沉淵與藍玉島開戰時,藍玉島就得不到馳援。
君扶月松開羊皮卷,“怪不得他那么有把握,其他三處的兵力定已經集結,時間緊迫,無論是通知藍玉島還是通知上頭馳援都來不及,我們只能自救……”
她道:“阿雀,你去帶沈贏舟來。”
在風波過去后,沈家倒不那么被注意。
特別是出了陳大偉的事后,更沒人留意沈家。
秦歸雀剛要出門,就突然在門口停住腳步。
他看向房頂處的男子身影,開口道:“他來了。”
*
君扶月從上次沈順風出事后,就沒見過沈贏舟了。
出現在閣樓里的男子,清瘦許多。
沒了過往的冷然,反倒是眉宇間多了絲逸氣。
他道:“不請自來,郡主見諒。”
君扶月:“令弟可還好?”
沈贏舟:“折了一臂,有些頹喪,不過還活著就好。”
君扶月沉默了片刻,“你是因著今日海寇圍剿的事來的吧。”
沈贏舟點了點頭。
他伸出手,將手中的冊子給秦歸雀。
“勞煩秦公子。”
又對君扶月道:“沈鏡雖犯下大罪,但他當年,是以隨南嶺王平四海,安天下的名頭在扶水郡定居,因此沈家與海寇,不會有交集。再到我父親做家主的時候,我娘是首輔之女,我表兄是皇子,沈家與皇權牽扯,亦不會與海寇同流合污,”
“想來,這也是郡主護佑沈家的原因。”
沈贏舟很明白,皇帝是想對沈家趕盡殺絕的。
甚至默令海運司、郡守府等處官府刁難沈家,就是想逼得沈家家破人亡。
他們如今還能留存根基,全是因著君扶月暗地里的庇護。
君扶月接過秦歸雀手里的冊子。
那是份名冊。
里頭記錄了沈家的一些勢力,包括一些私下里不曾暴露出來的。
比如水師營、郡守府各處,曾效忠三皇子的人物。
只這樣看過去,君扶月便知道,如果三皇子真想起事,還是有三分機會的。
她收起冊子,看向沈贏舟。
“這是,沈家給二皇子的投名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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