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成薄薄的肉片，吸收了干辣椒的甜辣味，出鍋時在蒸肉上灑些醬油，醬辣味混合著肉香，又好吃又下飯，連下邊的筍干吸了油，也格外好吃。一桌人食欲都很好，賀巖不時偷瞧梨花一眼，用眼神表達我媳婦兒做菜真好吃，一副傻樂的樣子。羞得梨花不敢拿眼看他！只有去過一趟知青點的蘭花，握著筷子眼眶紅腫，有些食不下咽。白蘇夾了一筷子肉，擱進她碗里：“沒有什么比干飯更重要，別跟好吃的蒸肉過不去。”
“你今天別去上工了，一會兒吃完飯，跟媽去大隊衛生所。”
下午去大隊衛生所上班，白蘇讓蘭花帶上周知青送她的那本《鋼鐵是怎樣煉成的》。蘭花翻開書頁，看著上面的字怔忡失神，心思不知道跑哪兒去了。白蘇停下整理藥品，將她手上的書抽了翻開，念起來：“一個人的一生應該是這樣度過的，當他回首往事的時候，他不會因為虛度年華而悔恨，也不會因為碌碌無為而羞恥；這樣，在臨死的時候，他就能夠說：我的整個生命和全部精力，都已經獻給了世界上最壯麗的事業……”不知道哪句話觸動了蘭花的傷心事兒，她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嘩嘩往下流。白蘇將書本合上擱到她面前：“這下，你愿意跟我說說，去知青點找孫明遠發生了什么吧？”
“媽，我看到他跟林麗娟抱在一起，我之前跟他借書，他還給我寫信，說喜歡我。”
蘭花嗚嗚咽咽哭著：“怎么人心這么易變？他的承諾和喜歡，都不作數嗎？”
白蘇就知道，孫明遠不講義氣將林麗娟給推出來，以林麗娟的性子不會善罷甘休。怕林麗娟將事情捅出去，告訴知青點的人，攛掇去大隊部鬧的人，其實是他。孫明遠得哄著林麗娟，至少這幾天得哄著。所以她沒有阻止蘭花跟孫明遠來往，反而趁著這個時候，讓蘭花往知青點跑跑，多少能看出端倪。沒想到孫明遠哄林麗娟，還抱住了。簡直不要太省事兒！蘭花眼眶紅腫，豆大的淚珠像斷線的珠子般滑落，白蘇伸手撫在她背上，輕拍了拍。“你覺得被欺騙了感覺很難過，有沒有想過，知青點和大隊部那么多姑娘，為什么孫明遠騙的人是你？”
蘭花怔住了！這個問題，她也想不明白。是孫明遠主動向她示好，他從大城市來，長得一表人才，聽說家境也好，同樣熱愛文學，又跟她有共同語言，所以她也對孫明遠上心了。感受到白蘇撫在她背上的手，帶來的安撫和溫度，蘭花仰頭看著白蘇。白蘇告訴她答案：“因為，你有弱點。”
“你的弱點就是，渴望擺脫現狀，渴望走出和平大隊這片天地，渴望離開這個家。”
白蘇分析：“而孫明遠來自大城市，他是下放的知青，遲早有回城的那一天，從表面上看來，孫明遠的確長得好看，家境也好，跟你說話能說到一塊兒，他主動對你示好，你就動心了。”
“因為他是你能擺脫現狀的希望，所以你只看到了他身上的優點，他像花孔雀似的愛沾花惹草，跟隊上和知青點哪個姑娘都走得近，還有他愛鉆營偷懶，想盡一切辦法少干活兒，覺得我這個大隊衛生員的工作輕松，他還想搶了去。”
“他身上的這些缺點，你都沒有看到，也許看到了，但你怕自己希望破滅，所以不愿意相信。”
白蘇直戳要害：“所以當你看到他抱著林麗娟那一刻，你傷心了，不僅傷心孫明遠這個你想象的完美對象沒了，還傷心你走出和平大隊，擺脫現狀的希望沒了。”
“你愛看書，愛思考，從書本上汲取了知識，想改變現狀和命運，這些都沒有錯。”
白蘇將手搭在她柔弱的肩膀上：“但是，蘭花，你有沒有想過，不靠別人，只靠著你自己，也能改變現狀，也能離開和平大隊，走出這片天地，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像小說里描述的主角那樣，精彩紛呈過一輩子。”
“像尼古拉奧斯特洛夫斯基在書里寫的那樣，等老去的那一天，不會因為虛度年華而悔恨，不因碌碌無為而羞恥。”
陸蘭花已經呆若木雞，看著白蘇人傻掉了。以前奶奶和大伯一家欺負她們，她沒有護著自己。在內心深處，陸蘭花早對她媽失望了。哪怕白蘇突然變了，帶著她們姐妹搬出了陸家，她突然變幸福的同時，還是沒有安全感，生怕哪一天堂哥突然低頭，她媽為了讓陸大軍當兒子，又變回去。所以，她還是堅定了扎根在內心深處的想法，想離開和平大隊，離開這個家，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她以為她將心思藏得很好，也以為白蘇身為母親，并不理解她。聽完她說出這番話，陸蘭花才知道這個世界最了解她的人，還是自己的媽。被白蘇挖出了內心深處的渴望，被她的話說得激情澎湃，蘭花一時忘了哭：“那怎么靠自己擺脫現狀，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讀書啊，就用你愛的讀書。”
白蘇循循善誘：“蘭花，你有沒有想過像周長卿一樣，離開和平大隊，去上大學。”
“可是，工農兵大學的名額很難弄到，這幾年和平大隊只有周知青拿到了名額……”她說的，可不是上什么沒用的工農兵大學。而是上真正的大學。再過兩年多，就要恢復高考了。但白蘇沒有說得這么透徹：“任何不可能的事情，都能試一試，你賀巖哥身上的成分，像壓在他身上的大山，不是也沒了嘛！”
“我覺得，你是上完了初中的人，以前上學時成績也好，只要繼續學習，將高中的課本給揀起來就行。”
白蘇勸她：“機會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別人不學習，你除了賺工分以外，用多余的時間學習，等機會來臨，你就能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