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蔣諾昀的消息一起發送過來的,還有一段姑姑去世前,病房的一段監控錄像。
洛希在酒店門口看完了這段錄像。
大腦中一片空白。
她機械地把進度條又拉回到開頭,又看了第二遍,第三遍……
盛夏余溫未退,樹上知了一個勁地聒噪,她卻感到渾身冰涼,如墜冰窟。
手機上的畫面還在繼續播放,她腦海里反反復復的,只剩下蔣諾昀的話——
“你姑姑……是被人謀殺的。”
謀殺!
有人,殺了姑姑!
是誰?!
洛希抬手捂住胸口,只覺得心口一陣劇痛,鋪天蓋地的窒息感仿佛要把她淹沒。
她像一條擱淺的魚,本能地張大嘴巴,拼命呼吸,卻只是徒勞,窒息感如影隨形,身體也跟著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起來。
酒店門童首先發現了她的異樣,走過來問她:“女士,需要幫忙嗎?”
她耳朵里嗡嗡的,聽不清對方的話,只是看到有人過來,畏懼地往后退了兩步,一邊擺手,示意對方離開,一邊大口大口呼吸,依然止不住身體的顫抖,甚至還開始干嘔起來。
門童認出來她,想起她是和傅誠深一起的,怕她是突發了什么疾病,忙去通知了傅誠深。
很快,男人匆匆趕到。
“洛希?”
他臉色不太好看,聲音也是難得地露出了一絲慌亂。
洛希聞聲抬頭,臉色蒼白到幾乎透明。她沒有焦點的視線掃過男人的臉,嘴巴張了張,卻是一個聲音也擠不出來。
傅誠深眉頭瞬間擰緊,轉頭吩咐門童:“去拿杯水。”
y國人沒有喝熱水的習慣,門童送來一瓶冰鎮礦泉水。傅誠深接過來,試了試溫度,遲疑了下,把水澆在他手上,又用濕淋淋的手,拍了拍洛希的臉頰。
她猛地一激靈,視線重新定了焦,看著眼前的人,顫聲喊了句:“傅誠深。”
聲音弱得像快要斷氣的小貓。
“要幫你找醫生嗎?”男人擰著眉問她,聲音果斷干脆。
洛希立刻搖頭:“不用。”
男人便把手里的礦泉水扔了,俯身,將她打橫抱起來:“那就回房間說。”
洛希一動不動地任他抱著,直到進了電梯以后,她才像是恢復了點力氣似的,在他懷里動了動,臉往里面偏了下,蹭到了他胸口。
傅誠深感覺到了,垂下目光定定看她。
洛希臉色依舊白得厲害,身體微微蜷縮,像極了一直受驚的小獸,在本能地尋找她的庇護地。她安靜躺在他懷里的模樣,乖巧,柔順,極容易激起男人的保護欲。
很快,她被抱進房間里,穩穩地放在沙發上。
傅誠深把房門反鎖,搬了椅子坐在沙發旁,也不出聲,只是靜靜地看著她。
他的視線一貫讓人感覺到壓力。房間里寂靜無聲,洛希能聽見自己紊亂的呼吸聲漸漸平息。
她慢慢往后靠了靠,讓脊背緊緊貼著沙發靠背,以此獲得些支撐和力量。
她抬了抬頭,視線和傅誠深對上。
他依然不吭聲。
洛希知道,他這是在等著她,自己開口說給他聽。
她在被抱來的路上,理智已經慢慢回籠,很清楚以她現在的能力,光憑著蔣諾昀發給她的一段視頻和猜測,根本沒辦法拿兇手怎么樣。
監控鏡頭根本沒有拍到兇手的正臉,只是拍到了醫院統一制式的清潔工制服,以及帽子和口罩,單單憑借著視頻里的身高體型,就想鎖定兇手是誰,根本就是難于登天。
思來想去,在她認識的人里,有能力幫她找出兇手的人,除了傅誠深,再沒有別人了。
可笑她十五分鐘之前,還擲地有聲地跟他說,要他做一個合格的前任,以后不要再見面了。一轉眼,卻開始盤算起來,要如何取悅他,才能讓他心甘情愿答應幫她?
她不禁在心里暗暗笑自己。多自不量力啊,根本沒有和人家抗衡的能力,卻為了所謂的自尊,打腫臉充胖子,硬要把話說絕了,把退路封死了。
結果,臉被打得,生疼。
可是,為了揪出殺人兇手,為了還姑姑一個公道,她的自尊算什么?
只要能讓傅誠深答應幫她,讓她給他下跪磕頭,也是可以的。
洛希閉了閉眼睛,深吸一口氣。跟著,抬手,狠狠抽了自己一個耳光。
“啪”!
又脆又響,在寂靜的房間里,突兀極了。
傅誠深錯愕蹙眉,出聲問她:“你干什么?”
洛希忍著眼眶里的淚意,抬手,又給了自己一個耳光。
這兩下她都用了全力,她皮膚又嬌嫩,臉頰立刻紅腫起來,五指掌印十分明顯。
抬手還要再打時,手腕被傅誠深握住了。
“你瘋了?”
他臉色陰沉,眸色不悅。
洛希攥緊了雙手,牙齒咬著下唇,咬得太狠了,唇齒間隱隱嘗到了血腥氣。臉頰更是火辣辣的疼。
也讓她更加冷靜下來。
她能利用的資源不多,傅誠深對她的心思,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稻草。
“傅先生。”
她艱澀出聲,一張口,眼淚撲哧撲哧往下掉,順著臉頰的曲線,一路流淌到下巴上,要掉不掉的,閃爍著晶瑩的微光。
男人視線掃過,神色間多了些煩躁:“什么事?”
洛希瞪大含淚的眼睛,濕漉漉的,越發像一只受驚的小鹿,語氣怯怯的:“我……為我剛才的莽撞,向你……道歉。”
她又死命咬了下唇,鮮血從唇瓣上的傷口流出來,染得唇色更艷:“你要是覺得不解恨,我,我可以再打我自己,剛才我打了你多少下,現在,我都……雙倍奉還。”
“雙倍奉還?”
傅誠深怒急反笑。他眸光漸冷,盯著女人惴惴不安的小臉,心里那股煩躁的勁越發旺盛。
說起來也是好笑,她冷言冷語對他,甚至還打了他,他倒沒有多生氣。此刻她擺出一副討好他的姿態,低聲下氣和他說話,他反而憋了一肚子氣。
她那張臉,一旦夾雜了心機,就很容易讓人看不順眼。
越看,越火大。
她在算計他什么?
“那就,看看你的誠意。”傅誠深一字一頓,徐徐出口。
鉗制著她手腕的那只大手,也隨之松開。
洛希和他對視了一眼。
他眼中溫柔和憐惜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她熟悉的傲慢和嘲諷。
她被他的眼神刺激的心里一片冰涼,也沒怎么猶豫,抬手,又給了自己一個重重的耳光。
“傅先生,對不起……”
“對不起。”
“對不起……”
說一句,扇一個耳光,每一次,都不留余力。
“行了,別打了。”
傅誠深看不下去了,伸手攔住她,眼里閃爍著不加掩飾的嫌棄,“這張臉打成了豬頭,你自己看不見,我看著心煩。”
洛希張了張嘴,想要說話,一開口,扯動了臉上的肌肉,疼得她倒吸了一大口涼氣。
“嘶——”
男人面色不屑地哼了一聲,站起身,走去吧臺處,打開客房里的小冰箱,從里面抓了一把冰塊,用餐巾包住,轉身回來,毫不客氣地捂到了洛希臉上。
“啊——”
他力氣用的不小,疼得洛希忍不住痛呼起來。
“拿著。”他神色不耐。
洛希小聲說了句:“謝謝。”
趕緊接過來,捂在臉頰上,痛意這才稍稍消散了些。
男人重新在她對面坐下,長腿交疊,姿態悠閑,冷冷問她:“說吧,繞了這么大個圈子,到底想要做什么?”
洛希遲疑了下,還是把手機拿出來,調出那段監控視頻,放到全屏給傅誠深看。
她離他很近,發梢輕輕觸碰到他的額發,房間里寂靜無聲,能清晰地感覺到彼此的呼吸交融。然而這一刻誰也沒有心思曖昧,兩個人的注意力,都在視頻上。
很快,三分鐘的視頻播放完畢。
傅誠深把手機還給她。
“這是你姑姑的病房?”
他沒見過洛希的姑姑,只是看到視頻畫面里,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滿各種儀器的憔悴女人,又想到洛希剛才的反常舉動,猜測那個病女人就是洛慧娟。
除此以外,這世界上再不會有人,能讓洛希心甘情愿踐踏自尊。
他抿了抿唇,心里有絲不舒服。
洛希點了點頭,把進度條拖動到2分50秒,播放速度調成了0.8倍,指著畫面一角,顫聲解釋道:“傅先生,你看這里。”
傅誠深又看了一遍。這次看得仔細,能清楚地看見,連接著洛慧娟的某個儀器的電線插頭,被正在病房里拖地的清潔工,撞掉了。
儀器屏幕上原本跳躍的曲線,在一瞬間,暗掉,消失了。
在那之后,清潔工草草拖完地,很快離開了病房。臨走前,他回頭,隔著玻璃看了眼病房里面。
這個動作很不尋常。
傅誠深立刻猜到了緣由。他抬頭,看著洛希,言簡意賅:“你姑姑是被謀殺的?”
盡管洛希已經有了心里準備,可是親耳聽見“謀殺”兩個字從別人口中說出來,她還是難受得心臟一梗,差點喘不過氣來。
“是的。”
她剛說了兩個字,好不容易止住的淚意又往下掉。她淚眼婆娑地看著傅誠深,兩邊臉頰紅腫著,嘴唇也破了,可謂狼狽至極。
“傅先生,你可不可以幫我找到害我姑姑的人?只要你幫我,什么條件我都可以答應。”
傅誠深險些被她這句話氣得壓抑不住心里的怒火。
他心情復雜地看著她,從沒有像現在這樣覺得她面目可憎。
什么條件,都可以答應?
他一只手握成拳,死死壓在膝蓋上,陰沉目光籠罩著洛希,不想錯過她一絲一毫的表情。
“你明知道,從頭到尾,我想要的,不過是想……睡你罷了。這是你唯一的籌碼,也是你的機會,我現在對你感興趣,你才有資格和我談條件。否則,我為什么要為了一個得不到的女人,白白浪費我的人脈和資源?”
死女人,敢答應一聲試試。
洛希愣在原地,死死咬住破裂的嘴唇,讓鮮血的味道充斥口腔里的每一寸空間。
沒有猶豫太久,她點頭,清晰無比地開口。
“我答應。傅先生,只要你幫我找出兇手,我……我愿意讓你睡。”
傅誠深掀著眼皮子淡淡看洛希一樣,嘴角輕微上挑,不屑地冷哼。
不等她把目光移開,他人已經走進臥室里。
跟著,“砰”地一聲,臥室門緊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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