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大火已經足足燒了有一個小時了。
火從西北方向來,涼縣內的百姓們都站在東南方向。
火燒了許久,再加上一直蔓延不過來,因而火勢逐漸在變小。
在大火燒盡的最后一刻,火苗又竄到了半空,像是消散前的最后一舞,以便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滾滾煙火中,一個紅色的身影帶著一群孩子步伐匆匆的奔了過來。
大火在后,形成了宛若城墻一樣的陰影。
陰影下,那抹紅色的身影不斷被放大,竟比城墻還要堅固,讓人覺得十分有安全感。
百姓們呆呆的看著白錦書奔來的方向,手不自覺的抬起,嘴巴也張開,喜的都不會發聲了。
“杜強!”
藺和猩紅著眼眶,下一秒,他的身影已經竄了出去。
緊接著,無數抹人影朝著對面而去,濃濃大火中,像是交接了生的機會。
白錦書渾身上下的官袍已經被燒著了,可大家一眼便能認出來是她。
她身側跟著十幾個孩童,懷中還抱著兩個。
這一路走來,還是從大火中過來的,艱難程度可想而知。
“錦書!”
藺和喉間哽咽,趕忙從白錦書懷中接過那兩個孩子。
孩子們緊緊的抿著唇,他們很害怕,但他們卻知道這個時候不應該哭,若不然就對不起白大姑娘冒死也要救他們的命。
“小虎子。”
孩童們出來的一瞬間,他們的父母喜極而泣,紛紛上前抱住了自家的孩子。
白錦書的小臉被灰燼掛滿,但她的眼神是溫柔的,溫柔到所有百姓們都盯著她,眼淚汪汪的。
“大姑娘!”
百姓們不知道該怎么感謝白錦書,也不知道怎么表達他們的感激之情。
他們只是知道在這一刻,若是白錦書有任何吩咐,就算是要他們去死,他們也在所不惜,畢竟他們的命都是白錦書給的啊。
“大姑娘,我們多謝大姑娘的救命之恩。”
獲救的百姓紛紛下跪。
以前跪朝臣只是因為他們的身份,現在跪白錦書,是因為他們心甘情愿。
他們心甘情愿的跪白錦書,跪的坦坦蕩蕩,跪的心中激動。
“咳咳咳。”
白錦書想說話,可她剛才沖進火中救人被大火熏到了嗓子,一說話便咳嗽個不停。
杜強緊緊的盯著白錦書,他的視線從上到下在白錦書身上打量,在看到有血順著燒焦的官袍流下后,猩紅再一次涌上眼底:
“你受傷了!”
杜強一開口,所有人的視線都順著他看的方向望了過去。
“滴答。”
血落在滿是灰燼的地上,難以分辨,可大家都知道那是血。
“娘,白姐姐是為了救我,她是為了救我們被坍塌的房梁砸到了,嗚嗚嗚。”
孩子們用手摸著眼睛,哭聲一片。
涼縣的百姓們嘴角動了動,他們不知道說什么。
白錦書只是一個女子,還是一個身份顯赫的貴女。
誰能想到有朝一日,她為了大胤的百姓們如此的舍生忘死,如此的盡心盡力。
“是白姐姐將我從坍塌的房屋下面救出來的,娘,是白姐姐救了我們。”
又有一個小女娃哭著。
她渾身臟兮兮的,伸出小手指著白錦書的手指。
藺和看過去,只一眼,他緊緊的攥住了拳頭,猛的閉上了眼睛。
只見白錦書的手早已經血手模糊,血與泥土混合在一起根本就分不清楚。
十個手指頭,每一個上面都有血,模糊一片,讓人不敢認。
“大姑娘!”
“大姑娘!”
涼縣能有多少百姓呢,傳聞江南富庶,每隔二十步就有一戶人家。
大火開始,一直到現在,以白錦書為首的賑災隊爭分奪秒,大概救了涼縣三分之二的百姓。
還有三分之一的百姓,被壓在了家中,永遠葬身在大火中。
三分之二,大概有千口人家。
那么多人,齊齊的跪在白錦書跟前,這一刻,他們不跪天,因為老天并不能救他們,他們也不跪地,因為大火無情。
他們只跪白錦書,不僅僅是因為白錦書救了他們,更是因為他們感受到了白錦書的一片愛民之心。
這便是白家人的忠骨,這便是白家人的血性!
無論是哪一個白家人,他們都用自己的方式守護這片大地,守護這片沃土。
“起來。”
白錦書聲音沙啞,她的手指微微顫抖,話都說不出來了。
“我們不起來,從今日起,大姑娘就是我們的再生父母,只要大姑娘一句話,我等,無有不從!”
生而為人,到了生死面前,誰還沒點血性呢,最起碼這一刻涼縣百姓的血性被激了出來。
他們不僅感謝白錦書,他們還痛恨那些想要他們命的人。
“錦書,莫要說話,我先給你上藥。”
杜強的手有些抖,他從懷中拿出一瓶止血藥。
可那止血藥早已經在剛才救人的時候掉在了大火中。
藥瓶都空了。
杜強將藥瓶捏的緊緊的,眼中自責一片。
“我沒事,你們無須如此,杜強藺和,你們做的很好,可是。”
白錦書擺擺手,帶著灰燼的小臉看向還在燒著的火光。
“可是我卻不能將所有人都救出來,是我無能,以往我只知道外祖父跟舅舅們在戰場上肖勇,可救那么多大胤子民,可當我面對一切的時候,我卻發現我不如舅舅跟外祖父他們,是我無能,讓涼縣剩余的百姓永遠的被埋在了大火之下。”
白錦書伸手推開藺和跟杜強,靜靜的看著大火,眼睛緩緩閉上。
“你們不用跪我,要跪就跪大火中葬身的百姓,你們要記住,殺不死我們,只會讓我們更強大,只是白錦書,愧對涼縣百姓。”
清冷的身影立足在大火邊,她的聲音一如她的人一樣清冷,倒像是濃濃大火中的清涼劑,撫平了人心頭的燥熱。
百姓們聽著白錦書的話,看著眼前的大火,心中也像是竄起了大火一樣,眼神逐漸變的堅毅。
“撲通。”
忽的,那抹身影猛的朝著大火跪了下來。
“大姑娘!”
百姓們一驚,藺和跟杜強下一秒緊隨其后,也隨著白錦書一道下跪。
“涼縣的百姓們,是錦書對不起你們,未能救出全部百姓,是錦書失責,那么多條人命,是錦書無能,錦書在此立誓,從今以后,絕不讓任何人傷我涼縣以及江南子民一分,若有違背,愿遭天譴,天地都是見證!”
白錦書跪著,忽的從身側杜強腰間抽出寶劍,割下了自己官袍的一角,猛的丟到了大火中。
“蹭!”
衣服丟到火中,瞬間被大火點燃,火星飛濺。
“殺不死我們,我們就會更強大!”
杜強喊的大聲,他一喊,身后的百姓紛紛喊出了聲。
“殺不死我們,我們只會更強大!”
“我們只會更強大!!”
滔天的喊聲傳遍四面八方,蓋過了大火的燒焦聲。
滾滾大火中,一張張堅毅的臉掩蓋了火光,一聲聲堅定的聲音傳遍每一個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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