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今天的見面,林惠茹已經準備了一個多星期。
從確定撤訴的那天開始,她就下定心思要走這條路了。
以十七年夫妻對項靕的了解,加上自己是項玥生母的身份。
她并不覺得,自己這回的打算會落空,至少也能換得長遠發展的機會。
項家一家子都是兒奴,這一點是先天生就的性格,根本沒可能改變。
想當初,就是因為有了孩子,自己成功如愿嫁到項家。
同時也實現了人生中的第一個進步,成為通鋼的正式職工,而不再是員工。
后面的十七年里,也是因為孩子,他們全家都得讓著自己。
這次也是一樣,只要自己能把閨女這個核心要點攻克,其他人自然也就不攻自破了。
項靕住監獄這件事上,自己沒有去看過他,的確有疏忽和失誤。
也正是因為這些,埋下了后來離婚的隱患,以至于自己如今境況窘迫。
也許項靕對自己不會再跟從前一樣,可如今的項靕也確實有資格那么做了。
只要能重新和項靕在一起,過上這么奢豪的生活,順著他點又有什么呢。
再說了,今后的人生還很長,自己用心操作下去,想回到從前也不是完全沒可能的。
當年能用手段拿下項靕,現在只要舍得下功夫,照樣還能拿下他。
至于說眼下的尷尬局面,也持續不了太久的,稍微忍一忍就過去了。
等到女兒下學回來,這一家子肯定會為了讓女兒開心,努力營造和諧氣氛的。
被老爹勸回客廳后,林惠茹一邊應付著扯閑篇,一邊分心盤算自己的小計劃。
老爹也是一樣,一邊應付著林惠茹,一邊琢磨該怎么應對后面可能的突發情況。
提前給閨女發信息通知,廚房里老娘剛才已經通知了,也讓孩子有個心理準備。
只是不知道,蔣溪得知這件事后,會做什么樣的選擇。
人家都還沒過門呢,說實話并不合適參與到家里的亂事中來。
萬一林惠茹再發個神經、犯個病,搞不好最后還要鬧得心里生出意見。
可就看蔣溪老師對自家孫女那個態度,哪怕不參與,也不會主動躲開的。
所以老兩口簡單商量了一下,這件事還是別瞞著蔣溪,把主動權交給她最好。
當然老兩口也做好了準備,一旦有什么不好控制的現象發生,還得項靕出面解決。
于是項靕在檢查布置后,去往洗車行的路上,就接到了老娘的信息。
也沒說讓他回家,這個時候讓項靕回家,無異于給林惠茹送助攻。
就是告訴他林惠茹上家了,讓他準備好隨時解決麻煩的局面。
項靕看著老娘發來的信息,心里也是好一陣膩歪。
林惠茹突然到家里,至少在理論上講絕不會有好事。
能在主動打官司并撤訴之后,還主動上門搞事情,完全符合林惠茹的性格。
老娘在信息里提到說,林惠茹表現得就像換了個人似的。
對于這點項靕也不意外,因為林惠茹也實在沒別的手段可用了。
別管夫妻關系如何,出于什么原因分開,離婚后還鬧出財產糾紛官司的,幾乎沒有結仇之外的選項。
所以說林惠茹現在的所作所為,也能夠變相理解為是“殊死一搏”。
就林惠茹的性格,在這種時候往往是相當危險的,因為她大概率已經做好某種準備了。
項靕不知道林惠茹所做的準備是什么,但這女人從來都不是省油的燈。
做事不計代價的人,還能通過代價來進行影響。
可一個從來都不計后果的人,你連他要做什么都不好猜測。
而且前者還不過是難搞點罷了,后者簡直就是讓人恐懼。
得吧,洗車行是不用去了,發生點什么事都來不及。
老娘給信息過來,就是讓自己機動后備,那就去隔壁單元十七層等著吧。
從三中回銀河灣的路上,閨女看著手機上的信息也有點犯愁。
奶奶的意思很明顯,不希望自家溪姐被波及,又覺得應該讓她有選擇權。
如果照閨女自己的想法,肯定是希望蔣溪跟她一起回家的,徹底斷了林惠茹的所有念頭。
可是作為林惠茹的女兒,她太清楚自己的媽是什么德行,到時候她溪姐搞不好就會受委屈的。
但這種事如果不讓蔣溪參與,那就是沒把她當一家人,也會讓人傷心。
稍作思考,閨女還是決定有啥說話,但是得先給蔣溪講清利害。
回家時候再把春代和南希都帶上,就算有人要撒潑耍賴,也能及時控制。
伸手把她溪姐的胳膊抱住:“溪姐,奶奶剛給我發信,說林總到咱們家了,還說專門來看我的。
她這人我也給你說過,破壞氣氛的高手,善于讓所有人尷尬,卻能保持自我感覺良好,總之不是好應付的角色。
我不知道你想不想見她,所以得先跟你說明一下。她如果知道你和我爸的關系,也許會有些不那么體面的言行。
首先我會保護你的安全,咱們讓春代和南希一起回家,林總就算再想做什么,也不可能有機會。
但是有些事情,又不應該讓你去面對,畢竟你是無辜的。我也不想讓林總對你產生惡意,再想辦法針對你。”
蔣溪很明白閨女的意思,不希望自己遭受無妄之災,又愿意尊重自己的意見。
對于和林惠茹見面,她沒有任何心理負擔,也不覺得林惠茹能把自己怎么樣。
她要考慮的是,自己和林惠茹見面之后的情況。
對方會不會被刺激之下,鬧出什么不好收拾的場面。
老爹老娘在銀河灣的業主群體中,是很受人尊敬的。
她擔心萬一鬧出問題來,會讓人看笑話,丟了老爹老娘的臉面。
既然跟了項靕,就要對他負責任,也要對他的家人負責任。
林惠茹是什么人,雖然沒有正面接觸過,也從項玥那兒聽說過不少東西了。
尤其是項玥那個“林總”的稱呼,每次聽到都會讓她忍不住皺起眉頭。
一個女人究竟是怎么樣的心態,才會接受自己的女兒如此稱呼呢。
根據項玥的說法,她和項靕父女倆如此稱呼,都是出于調侃性質。
可偏偏聽在林惠茹耳朵里,就能完全當做是一種尊敬和稱贊。
還有上次五一期間,林惠茹在已經離婚的情況下,都差點打了家里的保姆萍姐。
原因竟然只是覺得萍姐太漂亮,就指責項靕是因為和萍姐有私情才跟她離婚的。
真是可笑,項靕剛出獄就和她離婚了,哪有時間去找一個發展私情的對象呢?
稍微用腦子想想就能明白,她那么做的真實目的是什么。
今天自己要是進了家門,出現在林惠茹面前。
項家的人肯定不會隱瞞身份,必然介紹自己是項靕的女朋友。
林惠茹自從離婚之后,就沒有看過孩子一次。
現在打著看孩子的幌子跑到家里來,很難讓人不懷疑她的意圖。
要是給林惠茹聽到項靕又找了新女朋友,還是他閨女的老師。
這個現實她能不能接受,又會不會因為這個鬧起事情?
如果是因為自己的出現,才給了林惠茹鬧事的借口,那可就是罪人了。
而且那畢竟是項玥的親媽,讓她在孩子面前展示不堪的形象,對孩子影響太壞了。
她自己行為如何惡劣,那是她自己的事,但不應該拿來懲罰孩子。
付出這么慘痛的代價,冒這么大風險。
就只是為了告訴項靕的前期,自己是他女朋友。
絕對是這天下最虧本的事情之一,沒有半丁點兒劃算的地方。
自己的男人可是個做大生意的,自己就算不會做生意,也應該會算賬吧。
這么大虧特虧的事情,絕不能在自己手上干出來,那就叫有辱門風了。
蔣溪很快做好了決定:“玥玥,你回去后悄悄幫我跟爺爺、奶奶道個歉吧,說我今天就在外面吃了。
我吃完飯就回家,你什么時候結束了再過來,別誤了明天上學就好。如果有任何需要,馬上聯系我。”
簡簡單單兩句話,把需要表達的內容全部講清楚,連解釋的部分都沒落下。
這就是蔣溪聰明的地方,完全不給別人負擔,又能讓別人明白自己的好。
要說用沒用腦子,那當然是用了,不用腦子哪能有這么好的語言組織。
可一個人要是在這種事上都不用腦子,那活著基本也就是一條咸魚。
當然她這么做,并不是為了表現自己,或者爭什么長短。
單純就是傳達一個意思,自己并不是因為害怕而躲了。
項家最寶貝的就是項玥,如果沒有點擔當和勇敢,不好做人家后媽的。
有時候人們常說“好心沒好報”,其實還要看看自己行好的時候行對地方沒有。
明明是為了大家都好的事情,最終卻出現完全不同的結局。
往往很可能只是因為一句話說錯,甚至邏輯重音用錯了位置。
至于說最后的“有需要及時聯系”,完全就是給項玥壯膽。
沒錯,見親媽也是需要壯膽的,尤其是林惠茹這種親媽。
不是說支持孩子跟親媽斗氣,反而是要告訴她,跟親媽相處不要那么擰巴。
更不是挑撥人家母女的關系,就項玥跟林惠茹的關系,也根本就沒有挑撥的空間。
項玥是個聰明孩子,當然聽得懂她溪姐什么意思。
心里暖呼呼的,把她溪姐抱得更緊了,恨不得倆人一起到外面吃。
小膩片刻也到家了,下車前還MUA了她小后媽一口:“溪姐,我不會太晚的,就是可憐你了,我得讓我爸補償你。”
“瞎說,怎么又跟你爸扯上關系了。”蔣溪在她額頭輕輕敲了一下:“趕緊回去吧,晚上給你做楊枝甘露。”
“啊,太棒了溪姐,我要喝兩碗。”抱著小后媽又是MUA地一下,這才跳下車,兩步三蹦地往家里去。
開門進家,就看到老爹和林惠茹在客廳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憑閨女對她爺爺的了解,那個表情很顯然就是在強撐。
林惠茹也是第一時間看到了閨女,趕緊就站起身過來要抱人。
嘴里也很興奮地嚷嚷起來:“呀,孩子你回來了,媽媽一直都在等你呢。”
就她這個狀態,見面還真得有個人給壯膽才行,不然抗不住如此浮夸的形式。
接到信息最多不過十幾分鐘,就算她進門十分鐘后奶奶才發信息,也沒超半鐘頭。
不熟悉的人真就很難理解,她這“一直”的界限在哪里,鬧不清還以為早上就來了呢。
閨女對這個熟悉又陌生的親媽,實在是有點排斥,同時也不準備太給她面子。
連忙往后旁邊躲了一步:“林總大駕光臨寒舍,不知有何要事?”
林惠茹對閨女這個態度也不意外,笑著幫自己轉移尷尬:“你這孩子,跟自己媽媽說話都學電視劇那套。
最近都在補課吧,累不累,中午在學校能吃好嗎?你別總是和同學去吃那些小館子,吃壞肚子可就耽誤學習了。
媽媽給你帶了點零食,都是你最喜歡吃的,以后上學可以……”
“停,停,停,咱們都正常點說話。”閨女對林惠茹這套浮夸風格相當受不了:“首先我每天都是回家吃飯,沒有吃不好的時候。
其次,我和同學在哪里吃飯,你應該也不知道。無憑無據就編排別人,把自己的臆想強加到別人頭上,好像挺不禮貌的吧。
還有,我從來就不喜歡吃零食,更不可能帶零食上學。如果你想要表示關心,那就麻煩做過了解之后再來,那樣比較有誠意。
最后我還要提醒一下,這里是我爺爺奶奶的家,你以后如果再找我,可以直接去學校,沒必要專門跑來打擾他們。
你既然知道我在補課,還這么準地掐著點過來,應該也是知道莪們學校補課時間的。你不去學校跑爺爺奶奶家,太刻意了。”
放在以前,閨女這么說話,林惠茹早就勃然大怒了,至少也得一頓吼,然后摔點什么才能過去。
但是她今天帶著目的,就是要通過閨女謀劃項靕,當然有再大的不滿也得憋著。
微微皺兩下眉壓住火氣,繼續扮演好媽媽:“行,你想怎么說怎么說,誰叫我是你媽呢,有不合你意的地方,埋怨我幾句也應該。
不過孩子你怎么一個人回來的,你爸都不去學校接你嗎?你每天都怎么回家,現在壞人那么多,可不能坐網約車呀,以后媽媽每天接送你吧。”
怎么說都是親母女,從小到大一起生活了十五年,閨女對林惠茹各種表情和語氣的了解,僅次于她爹。
看著林惠茹仿佛很認真的表演,不知怎么就突然警惕心大作:“不勞林總費心,我每天都有專人接送上下學。
你今天不是來看我,你是來見我爸的。覺得我爸現在發財了,你自己的生意又出了問題,就想讓我爸給你背鍋。
不過我勸你還是別做這個夢了,我爸不可能跟你復合的。他已經有新女朋友,也許很快就會結婚,你死了這條心吧。”
被親閨女這么刺激,林惠茹就是再有心理準備,也快繃不住了。
面色逐漸嚴肅起來:“你這孩子,有這么跟媽媽說話的嗎?什么叫死了這條心吧,我就這么讓你討厭嗎?
是,你爸是有女朋友了,我知道。可那女孩才多大呀,比你也大不了幾歲吧,好像還是個模特,她會照顧你嗎?
你想過沒有,如果你爸跟跟那個女孩結婚,他們肯定會……”
林惠茹只顧著自說自話,連忽悠帶嚇唬的,指望著用一些危言聳聽來影響閨女。
卻壓根沒發現,閨女的臉色變了,老爹的臉色跟著也變了,她身后還站著臉色鐵青的老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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