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曲轅犁,你做出來了?”
所以,也就是為了這件事,跟梁安城的鐵匠吵架?
元徹看完后,心中琢磨著,嘴上對元錦意詢問起來。
如果錦意所述句句屬實,那曲轅犁可就比尋常農具重要多了。
她點頭,“做出來了。”
這么快?元徹側目,對元錦意打量起來。
也不算是打量,只是他許久沒有見過元錦意,不知道她最近如何。
倒是沒成想,給他搞出這么一個玩意兒來。
“可曾去田間實踐過?”
他始終感覺曲轅犁有些奇怪,這么小的一個家伙,真能加快耕地速度。
元徹還是想象不出來。
元錦意依舊點頭,柔聲開口,“父親,我已經親自實踐過了。
不然也不會來找您。”
“女兒就是想先告知你一聲,然后再送去大理寺!”
主要就是先給元徹吱一聲,別的也沒啥意思,這玩意兒還是得讓大理寺的人親眼瞧一瞧。
“送去大理寺?”元徹懵了,為什么要送去大理寺。
“你要做什么?”
元徹將手覆蓋在紙張上,面色嚴峻了幾分。
他這會兒已經猜不透元錦意想要做什么了。
元錦意雙手置于腹部,稍顯端莊,聲音懇求,沒有半點隱瞞的說道。
“女兒翻看了北秦律例,在最后一頁發現。
陛下說,能做出一件利國利民的東西,就能得到一道封賞。”
“女兒要拿到這個封賞。”
她相信元徹的品行,可在元徹身上,她看到更多的是無奈。
高處不勝寒,她也理解。
可元徹做不到的事情,她就必須要補上。
聽元錦意這么一說,元徹就大致明白了,兩道濃眉糾纏在一起。
“你是想為你姨娘求什么嗎?”
還是說,在怪他這個當父親的,沒有兌現自己的承諾。
元徹拳頭緊了緊,心中淺酸澀,目光落在元錦意嬌嫩的臉頰上。
有幾分肖似他面容的小臉,帶著跟他少年時,一樣的志得意滿。
元錦意也不想遮掩,當即點頭。
元徹低頭看了一眼圖紙,沉默了片刻,才接著說起來,“父親之前告訴你的事情,一定會兌現的,你不用去麻煩陛下。”
因為錦瀟....唉,元徹啞然,只能這樣勉強解釋。
元錦意搖搖頭,清澈的眼神看向他,聲音堅定。
“父親,女兒想要的不是這個。”平妻而已,哪有誥命重要。
只要惠夫人得到了一品誥命,就算大夫人是正妻,也得向姨娘低頭。
雖然這件事,有些困難,也有些違背常理,可她不會放棄的。
規矩就是用來打破的。
“不是這個?”元徹太陽穴突突兩下,莫名有些繃得慌,聲音疑惑道。
那....
元錦意目光看向窗戶,落葉飄零,她摳著小手,故作沉穩道,“父親,女子一生依附家族,夫君,子女。”
“姨娘承您庇佑,在侯府日子也算不錯。”
“即便如此,姨娘這些年也受了不少委屈。
女兒不想姨娘再受母親的欺壓,錦意想讓她下半輩子,再無半點坎坷。”
“女兒實話實說吧,女兒要讓姨娘的赦命變為誥命,從六品變為一品。”
元徹端起杯子的手定在半空中,連帶著整個人渾身上下每一處,都僵硬了。
他沒聽錯吧?
喘口大氣,元徹差點不知道什么是呼吸了。
空氣驟然變得寂靜。
元徹看著自己的三女兒,似乎在她身上看到了不一樣的東西。
那種說不清,道不明,卻并非人人所有的東西。
“你....你再說一遍。”元徹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目光震驚的看向元錦意。
這真的是他女兒嗎?
元徹一時間竟然不敢肯定。
但這必然是他女兒,沒人敢掉包。
“父親,您沒聽錯,這就是女兒的目的。”
她在賭,賭元徹一定會同意她這個決定。
元徹長吁一聲,顫抖的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他左手穩住抖動厲害的手,也不知道喝沒喝到茶水。
元徹感嘆,他所有的失態都是為了這個女兒啊。
“既然這樣,明日我們就去田間實踐一番。
如果...真如你所言,為父親自去將這東西交給陛下。”
罷了,罷了,誰叫這丫頭是他親生的呢。
反正陛下也不在意這些虛名,那不若就讓她嘗試一下。
元錦意眼眸中帶上幾分笑意,她就知道,元徹一定會同意的。
這件事不涉及元氏一族任何利益,所以她很有把握。
“是,多謝父親。”
元錦意開心一笑。
看來默認大夫人對姨娘不好的事實的。
目送元徹離開,元錦意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手指撫摸過圖紙。
曲轅犁,真是個好東西。
第二日,元徹下朝后,給工部的下屬說了一聲,便準備帶著元錦意去城郊。
坐在木車上,元錦意撐著腦袋昏昏欲睡。
昨晚又練習了一夜的術法,她今早差點沒有起得來。
小玉給元錦意披上斗篷,讓她睡在自己腿上。
半道上,元徹還碰到了一個同僚,擺談了幾句后繼續上路。
站在荒涼的水田邊上,元錦意打了一個秀氣的呵欠,看佃戶們熟練的組裝起曲轅犁。
元徹穿著常服,眼神落在曲轅犁的實物上,眼神不停的轉動。
他又回頭看了一眼自己女兒,見她心思不在這上面,不禁迷惑。
等曲轅犁組裝好,元徹看著黃牛走下田,在佃戶的拉拽下,往前行走。
一條整整齊齊翻好的地面出現在曲轅犁后面兒。
元錦意摸著自己的小辮子,看元徹已經被曲轅犁所吸引,臉龐閃過一絲得意。
要的就是這種效果,只有真正看過曲轅犁的人,才知道其重要性。
元徹的手握成拳頭,目光驚訝的盯著成型的耕地,心中升起一抹駭然。
他緩緩收起自己的震驚,扭頭看向元錦意,“.....”
張了張嘴,卻什么都說不出來。
雖然他是工部尚書,可也經常和田間地頭打交道。
若是曲轅犁現世,怕是北秦所有農戶都要震動,真的可以稱得上神物了。
元徹見元錦意一臉淡然,顯得自己很無知的樣子,上手就將她揪著耳朵提溜過來。
“嘶!父親,疼疼疼!”元錦意被莫名其妙的揪住耳朵,不解的張嘴叫喚。
“曲轅犁你是怎么發現的?”元徹松開手,指著還在地里忙活的曲轅犁,眼中滿是狂熱。
“就是上次來巡視莊子發現的,我覺得總有個什么東西可以代替鋤頭挖地的。”
元錦意摸摸耳朵,臉不紅心不跳的開口回答。
元徹深吸一口氣,嘴角掛上讓人不解的笑容。
“有了這東西,別說你姨娘的誥命了。
你爹我都能配享太廟。”
元徹激動得一巴掌拍在元錦意的小身板上,差點沒有把她給拍到田里去。
還好青竹及時抓住了元錦意的胳膊。
元徹頓覺失態,卻又滿臉堆笑,“站好站好,父親只是太激動了。”
他這會兒的心情,已經不知道用什么語言來形容,只有那么激動了。
他見到這東西后,才明白其重要性。
元錦意也覺得元徹失態,微微撇嘴,悄悄和元徹拉開距離。
她可不想再被打了。
元徹檢查了一下曲轅犁后的構造后,火急火燎的帶著元錦意回到城里。
他重新書寫了一份折子,然后帶著一個曲轅犁,便去了皇宮。
元錦意反倒是不著急,準備中午去惠夫人哪里蹭飯吃。
眼看惠夫人還有一個月就要生產,鐘嬤嬤這會兒正扶著她在院子里散步呢。
惠夫人懷孕這么久,身形豐腴了些許,肚子也高高挺起。
之前她胎象不穩,愣是半個月都沒有下地。
這會兒穩固后,又開始活動起來。
“錦意?”惠夫人無聊的盯著缸里已經枯萎的荷葉,猛一抬頭,就看到元錦意走進來。
她眼角立馬牽扯起幾絲細紋,扶著鐘嬤嬤往元錦意走去。
“姨娘。”元錦意乖巧的請安。拉住魏姨娘伸出的大掌。
“今個兒不是應該在族學嗎?”惠夫人攬著元錦意的肩頭,撫摸她的發髻,面露疑惑。
“今日沒有去族學,同父親去了一趟城郊。”元錦意甜甜一笑,對魏姨娘輕聲解釋起來。
原來如此,惠夫人揚起一道溫柔的笑,拉著她往里走去,“是嗎?那就好,快進來坐。”
元錦意坐下來,伸手輕輕撫摸著惠夫人的肚子。
“哎呀,你弟弟在踢你呢,真是不乖。”惠夫人感受到肚皮上的動靜,輕呼一聲,好笑的開口。
“他要是敢踢我,等他出來我就打他屁股。”
元錦意攥著粉拳,嘻嘻一笑,警告性的對著惠夫人的肚子揮了揮。
惠夫人輕笑,將眼前的碎發挽到耳后,“哪有你這樣當姐姐的,弟弟還小呢。
他肯定會聽你的話的。”
元錦意無所謂的聳肩,要是不聽話,她有的是辦法治他。
不過姨娘要十二月底才生孩子,到時候坐月子豈不是很冷?
元錦意有些擔心,要不然,她將蜂窩煤也給搞出來?
嘶!值得考慮。
元錦意陪著惠夫人吃了午飯后,就回去休息了。
曲轅犁的事情,交給元徹,她十分放心。
過了幾日,臨近蹴鞠會的前一晚。
元錦意趴在床上,跟青竹小玉搞著纏花,屋子里的燭火照亮了所有角落。
小玉撥了撥燈芯后,側耳聽見外面的打更聲音,朝元錦意開口說道。
“小姐,快三更天了,明日您還要早起,咱們休息了吧。”
元錦意聽著覺得困意來襲,那就休息吧。
她點點頭,放下了手中的東西。
剛洗漱完上床,小玉熄了燈走出去,綠酒便飄過來。
“三小姐。”
綠酒圍著元錦意飄了幾圈,眼神亮晶晶的,好像有什么八卦要告訴元錦意一樣,
元錦意將自己裹在被窩里,眼皮子有些沉重,但是看到綠酒,她又來了精神。
“嗯?怎么了?”
她睜開眼睛,迫使自己不要睡覺。
綠酒搓著小手,在元錦意的床邊坐下來,晃蕩著自己的小短腿。
“三小姐,你不是讓我跟著四小姐嗎?
她放學后沒有回府,去了邀月樓習舞。”
沒想到啊,一個侯府小姐,竟然去跟妓女學舞蹈。
“習武?”元錦意神色奇怪,元錦欣都多大了,還能習武?
“不是,不是,是舞蹈的舞。”綠酒掩嘴偷笑,就知道三小姐在亂想。
哦,元錦意恍然大悟。
“邀月樓...是青樓?”她微微擰眉,看向綠酒。
綠酒點頭,那是。
元錦意吃驚,元錦欣瘋了?
為什么要去邀月樓那種地方,雖說北秦民風是開放。
可秦樓楚館,對所有世家女子來說,也是十分避諱的地方。
不過以元錦欣的腦子,有可能不是她自己想出來的。
那就只有柳姨娘了。
她嘴角一彎,為什么不去教坊司請伶人來府里教學呢。
難怪她感覺元錦欣身上的風塵氣息,越來越重。
明明是個大家閨秀,可那氣度,越發的奇怪了。
“行,我知道了。后面你就別跟她了。”
只是去邀月樓學跳舞,那就無所謂。
綠酒點頭,對元錦意嘿嘿一笑,略顯猥瑣的說道。
“三小姐,我還有事情跟您講呢。”
元錦意就知道,瞧她今日興奮的勁兒,肯定有八卦。
她趕緊點頭,讓綠酒接著說。
“我昨日去隔壁府上轉悠了一圈,您猜我看到了什么?”
綠酒眼中多出別樣的光彩,激動的詢問起來。
元錦意好笑,果真是孩子心性,“隔壁?裴府?還能看到什么,鬼唄。”
綠酒點頭又搖頭,神神秘秘的跟她說道。
“我看到了一個倒霉蛋。”
身邊跟著好多鬼呢,至少三四只,要不是她有三小姐的源力護體,估計都不敢靠近。
不過那倒霉蛋身邊的鬼都還挺溫和的,沒有跟她動手。
反而跟她八卦了許多事情。
他們還邀請她有空再過去玩兒呢。
“倒霉蛋?”不會是長公主的兒子吧,元錦意從老夫人口中聽說過他的故事。
綠酒使勁點頭,眼中光芒大盛,“您不知道,他可倒霉了。”
“聽他身邊的人說,那倒霉蛋從小到大,受傷已經成為家常便飯。
這次去參軍,前腳剛抓住敵軍指揮使,后腳就被自己的馬踢傷了胳膊。”
綠酒放聲肆意大笑起來,眼淚都快出來了。
“哈哈哈,三小姐,您都不知道有多可笑。”
“我從來沒有見過這么倒霉的人。”
她拍著自己的大腿,肆無忌憚的笑著。
元錦意滿頭黑線,微微扶額。
綠酒似乎想到了什么,啊了一聲。
“不過我覺得他有點眼熟....哦,我想起來,就是上次將您砸暈的那人。”
元錦意點頭,就是長公主的兒子沒錯了。
她知道,長公主的大兒子,吃飯碎碗,平地摔跤,逢賭必輸,在梁安城也是一個傳奇人物。
可他未免太倒霉了些,肯定有不正常的地方。
“他身邊有什么異常嗎?”元錦意伸出小手,捏著下巴沉思起來。
異常?綠酒停止自己想嘲笑,回想起來。
“這個人家不知道誒!
但是我聽他身邊的那些小鬼說。
那倒霉蛋好像能夠看見他們,但又喜歡裝出一副看不見的模樣。”
她摳摳頭皮,把自己今日所聽到的消息都告訴給了元錦意。
“他身邊有這么多鬼?”元錦意閉目懷疑起來。
難道是他作惡太多?
很有可能,那就只能說明他活該,這是報應。
綠酒點頭,手指放在唇邊,表情奇怪的說道。
“不過那些鬼說,是因為那倒霉蛋氣息可以大補,所以都喜歡靠近他。”
要不是她吃著三小姐的貢品,不用吸取人的精氣,不然也會去湊一個數。
大補?元錦意更加疑惑了,那....那?
那他是因為資質原因?
元錦意琢磨不透,也不想琢磨,她主要是想再收幾個鬼,幫牛頭大哥沖業績。
別的無所謂。
要不然她抽空去看看是什么情況。
讓興奮的綠酒會玉牌空間中休息,元錦意也開始進入夢鄉。
清晨,小玉青竹端著熱水進出屋子,幫元錦意梳洗起來。
今日天氣陰郁,好在風不算很大。
元錦意身穿粉紫色素絨繡花襖,頭戴幾件簡約精美的首飾,看上去不出風頭又能辨別身份。
小玉非要給元錦意帶上玉鐲子,珍珠耳墜,看著周身又華麗了幾分。
只要不逾矩,元錦意都沒意見。
帶了一件不算很厚的斗篷,主仆三人便準備出門。
侯府大門處,元錦欣看著面前的兩輛馬車,有一輛明顯要奢華大氣一些。
她正奇怪呢,以為是元錦瀟要出門。
結果就看到元錦意的身影出現在門口,車夫看到她出現,趕緊把凳子拿出來放下。
“三姐姐,你這是要去哪里?”元錦欣轉身看向元錦意,打量了她一眼。
見她身穿精美衣裙,氣質不俗,清麗動人,險些沒有把自己一口牙給咬碎。
元錦意身上的這些綢緞布料,都是極好的。
父親和祖母偏愛她,大姐姐有的東西,她必然都有。
唯獨同是庶女的她,什么都沒有。
元錦意沒想到會碰到元錦欣,嘴角蕩起一抹淺笑,聲音柔柔的說道。
“同你一樣,去蹴鞠會。”
她還以為元錦欣早去了呢。
元錦欣撫摸著自己頭上的發簪,一身淺藍色繡花長裙將她身形襯的凹凸有致。
她忍住不悅,眉眼間帶上一絲狐疑,“三姐姐,你去赴誰的約啊?”
“早知你也要去,我便不用再準備馬車了。”
就連出行的馬車,元錦意的也比她的豪華。
這么出去一看,誰都知道元錦意比她得寵。
她不甘心啊。
元錦欣眼底滿是不甘,可她養氣工夫不到家,心里的意思都浮現在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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