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錦意驚詫了一下,回過神來,連忙見了禮,順便把賀禮遞過去。
苗夫人是長輩,她有封號也得行禮問好,不然顯得她太目空一切就不好了。
眼前的苗夫人穿著顏色極其樸素的衣裙,甚至連綢緞料子都不是,裙角也只繡著幾朵云紋點綴,看著根本就不像是一位將軍夫人。
她站在花廳臺階下,笑容淺淺,沉穩有度的對元錦意開口。
“許久不見,可是嚇到昭嘉縣主了?”
察覺元錦意眼底的驚訝,苗夫人只是溫和的笑笑,并未覺得冒犯。
畢竟見到她的人,大多都是這樣,元錦意算是好的了。
她往日從不沾染脂粉,今日為了女兒的周歲宴,她還特意讓嬤嬤給她上了妝,施了口脂,不然估計都見不了人。
元錦意到底還是有些忍不住,出于對苗蕓兒的喜愛,擔心的看著她。
“夫人叫我錦意就好。確實是有一點,您這頭發.....還希望您保重身子。”
苗夫人搖搖頭,摸了摸自己梳起來只簪了幾支銀簪的發髻,柔聲解釋道。
“錦意莫見怪,我之前思念蕓兒,一頭秀發全部白了,現在已經好了些呢。”
生了萱草后,她有了寄托,仿佛像是蕓兒回來了一樣,加上大夫的療養,后面應該會好起來的。
元錦意心口發悶,話語沉重的回答著。
“夫人拳拳愛女之心,真是令人生佩。”
苗夫人對元錦意是感激的,她今日請她來,還有別的事情呢。
她連忙對元錦意笑笑,示意她往里面走。
“不說這些,走走走,外面天熱快進來坐著喝口涼茶,我讓奶娘把萱草抱出來給你看看,跟蕓兒可像了。”
元錦意回以一笑,“萱草?是苗小姐的小名嗎?”
好聽倒是倒是好聽,就是苗萱草,讀起來怪怪的。
苗夫人回頭輕笑,音色清淺的解釋著。
“不是,是大名。
空明大師說,賤名好養活,就給她起了一個萱草的名字,希望她能平平安安的過完這一輩子。”
大名小名都不重要,反正都是她的寶貝女兒。
元錦意挑眉,沒有繼續詢問。
苗夫人帶著元錦意,一路穿過花廳,走到了她居住的院子里。
撥浪鼓敲擊的聲音若隱若現,穿著喜慶新衣裳,豆丁大的小姑娘被奶娘抱在懷里逗弄著。
“啊啊,給!”
小姑娘笑起來口水一個勁兒的往下流,伸手去搶奶娘手里的撥浪鼓,笑呵呵的模樣使得苗夫人心中無比柔軟。
元錦意走進來就看到這一幕,臉上不自覺揚起開心的笑容。
苗夫人從奶娘懷里接過苗萱草,溫柔的給她擦擦口水,“萱草,想母親了沒有?”
“啊,啊!”苗萱草現在還不知道什么是想,張牙舞爪的撲進她懷里,笑著在苗夫人臉上親了親,口水糊了她滿臉,然后口齒不清的抓著她的頭發,“母..母雞!”
“不是母雞,是母親。”苗夫人哭笑不得,她都已經糾正了無數次,結果還是這樣。
算了,等她大點了自然就會好。
“來,萱草,叫哥哥姐姐。”苗夫人抱著苗萱草來到元錦意面前,笑呵呵的教她叫人。
苗萱草咬著自己手指頭,白胖圓潤的小臉憨憨一笑,看上去就跟墻上的福娃娃一樣,喜慶不已。
這點倒是跟她姐姐苗蕓兒不同。
苗蕓兒生來體質就弱,身子骨嬌小,說話都是細聲細氣的,苗萱草看著結結實實,中氣十足。
“咯咯,唧唧!”
元錦意嘴角微微一扯,這么聽,更是像小雞叫一樣。
元錦意剛說伸手接過來抱一抱,苗萱草眼神一轉,指著她身后的桂圓,“咯咯...抱!”
要好看的哥哥抱。
桂圓扯開嘴巴,露出自己剛長滿一嘴的小白牙,然后使勁搖搖頭。
這個妹妹看上去比他還重,他抱什么啊抱,除非等他長大了來。
元錦意莞爾,從苗夫人懷里接過苗萱草,摸著她頭頂烏黑濃密的短發,“萱草,哥哥可抱不動你。”
“不...咯咯...不要..”她不想讓姐姐抱,她要哥哥抱。
她在元錦意懷里不停的扭動身子,差點就從元錦意手里掙脫了。
好一個‘孔武有力’的武將嫡女,將來肯定不平凡。
苗夫人重新把她抱回自己懷里,吩咐奶娘先下去。
元錦意對上她的眼神,也對自己的婢女吩咐了一句外面候著。
她似乎明白苗夫人的意圖了。
等周圍的人退出去,苗夫人摸著苗萱草的小腦袋,急切的詢問起來,“錦意,是不是我的蕓兒回來了?”
她有感覺,萱草就是蕓兒的轉世,她們無論是外貌還是小時候的習慣,還有各種小動作小表情都一模一樣。
她無數次祈求上天,讓蕓兒回到她的身邊,沒曾想老天爺竟然聽到了她的請求。
元錦意輕輕點頭,面露微笑。
她剛才抱苗萱草的時候,就感受了一下她的命格,的確是跟苗蕓兒一模一樣。
看來,蕓兒又以這樣的方式回來了。
苗夫人聞聲,一下子就落了淚,緊緊抱著懷里的女兒,嗚咽的說著,“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蕓兒會回來的。”
蕓兒是個好孩子,肯定不忍心丟下自己的父親母親。
菩薩保佑,她總算是等到這一天了。
看見苗夫人過分激動,把苗萱草嚇得眼淚汪汪,不知所措的樣子,元錦意擰緊眉頭。
“夫人,您先別哭,您嚇到萱草了。”
苗夫人轉頭看著自己女兒,胡亂抹了一把眼淚,又對苗萱草笑起來,“沒事,沒事,萱草別怕。”
娘只是太高興了。
元錦意搖搖頭,心里暗自琢磨著,還是說了出來,“夫人,有些話我不知道該不該說。”
苗夫人怔住,什么意思?她沒來由的心頭一緊。
“是跟萱草有關的?”
元錦意微微點頭,然后讓奶娘進來抱著萱草出去院子里跟桂圓玩。
苗夫人緊張的揪著衣袖,來到元錦意面前,神色深感驚恐,“錦意,你快告訴我,萱草怎么了?”
苗夫人還沒有從欣喜中回過神來,就被元錦意直接當頭喝棒,一下子敲懵了。
所以她現在著急得不行,額角都有冷汗滲出。
元錦意此刻眉頭緊鎖,眼神稍顯微妙,聲音凝重的開口。
“萱草沒什么。
我只是想說,夫人愛女心切,我能理解。”
“但是蕓兒是蕓兒,萱草是萱草,兩人雖說是同一個靈魂,可記憶仍舊是兩個人的,萱草也無法擁有上輩子的記憶。
夫人不可把對蕓兒的思念過分加諸在萱草身上,日積月累,萱草難免會覺得她自己只是姐姐的替代品。
有些思念,放在心里就好了,不然萱草以后心里的壓力會很大,我怕她承受不住。”
誰又愿意成為誰的替代品,終日活在父母奇怪又虧欠的眼神中呢。
這樣對萱草來說,不是一個好現象。
“這.....”
苗夫人一驚,她心里還真就是這樣想的,難道不對嗎?
萱草跟蕓兒明明就是一個人,她.....
沉默了片刻,再把元錦意的話在腦海中重復了一遍,苗夫人懂了。
“是我沒想到這一點,錦意,還好你今日告知了我。”
她壓住心中萱草就是蕓兒的念頭,對元錦意感激一拜,臉上表情帶著后怕。
沒錯,錦意說的很對,蕓兒是蕓兒,萱草是萱草,蕓兒應該只存在于她的心中。
以后她要多加注意這個問題才是。
元錦意趕緊扶住她的胳膊,話語謙卑。
“不不不,夫人別折煞我了。
我也是想讓萱草平安健康的長大,您沒怪我多嘴就好了。”
苗夫人站直身軀,撫摸著元錦意的手背,慈愛一笑,“不怪,不怪,都說固國公家的三小姐有一副玲瓏心,今日一見,所言不虛。錦意你又幫了我一個大忙啊。”
萱草剛出生的時候,她就會蕓兒蕓兒的叫,以至于萱草會以為蕓兒就是她的名字,時常做出回應。
后來長大了一點,兩姐妹能夠區分開的時候,她還是偶爾會叫錯名字,今日聽了錦意的話,才覺得她說的很對。
“夫人太客氣了,順手的事。
不過還是要拜托夫人幫我保密。”
元錦意抿著帶笑的嘴角,對她輕輕搖頭。
這種事,在她以前的同學身上發生過,后來,她同學抑郁退學,離開了父母獨自漂泊。
她只是不想看到這種事發生第二個人身上而已。
“好,我自然是知曉的。”苗夫人撫摸著自己還有些激動的胸口,肯定回答。
“嗚嗚嗚~~哇哇哇!!!”苗夫人剛還想問元錦意什么來著,院子里突然爆發出兩道異常洪亮的啼哭聲。
元錦意和苗夫人對視一眼,快步走出來。
只見桂圓和萱草兩個小奶娃在各自奶娘懷里大哭著,一個比一個哭的響亮,眼淚花也是狂飆不止。
兩個奶娘只覺自己頭都大了,趕忙出聲安撫著。
元錦意納悶,不解詢問,“這是怎么了?”
剛才不還好好的。
那邊,苗萱草的奶娘不好意思的看著元錦意,開口道歉,“昭嘉縣主,是奴婢沒有看好小姐,不小心咬到了小公子的臉。”
至于她家小姐,純屬是被小公子那一嗓子嚇哭的。
元錦意無奈扶額,從奶娘懷里接過桂圓,看了他臉上的紅痕,似乎還有些深,看來下嘴不輕。
“好了,男子漢,哭兩聲夠了。”摸摸桂圓的小臉蛋,元錦意給他吹了吹,好笑不已。
“嗚嗚,姐姐,她咬...咬我....”桂圓那叫一個傷心,他英俊瀟灑的臉蛋居然被一個胖丫頭給咬了。
不會毀容吧?他還說這輩子爭取把媳婦兒娶了才嗝屁的。
聽到桂圓抽抽噎噎的指責,苗夫人抱著苗萱草,滿臉羞愧,“錦意,對不住,都是萱草太調皮了。”
“我讓大夫來給煦兒瞧瞧吧。”
元錦意搖頭,看著縮在苗夫人懷里的小丫頭,濕漉漉的大眼睛里還掛著一泡眼淚,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
“不用,夫人,都沒有破皮,一會兒就好了。”
桂圓抽噎兩下,轉頭趴在元錦意肩膀上,直接用屁股對著她們。
苗夫人頭疼,抱歉的看了看元錦意,拍拍苗萱草的小手,“為什么要咬哥哥?”
苗萱草似懂非懂,指著桂圓,啊啊的解釋。
“親...親!”
不是咬,是親。
好看,想親。
苗夫人羞愧難當,表情嚴肅的教育起來,“萱草,以后不可以這樣。”
一個牙齒都沒張齊的小丫頭就知道親親親,別把她的老臉給丟完了才是。
元錦意拍拍桂圓的小屁股,眼中帶笑。
苗萱草不懂的啊啊啊起來,想解釋可又組織不好語言,只好用大眼睛盯著桂圓看。
安撫好了桂圓,苗夫人便帶著她們一起前往花廳準備抓周。
想來客人應該都到齊了,左右她只請了她娘家和夫家的幾位長輩。
來到花廳,正在喝茶閑聊的眾人扭頭看過來,晚輩都想苗夫人請安問好。
苗夫人對自家親戚長輩介紹了一下元錦意。
她們稍有不解,但還是客氣的相互見禮。
向來沒有怎么跟外人交際的苗府一干人緊張的看著元錦意,苗夫人和苗將軍的出身都不高,前十幾年都是在鄉野長大的,后面苗將軍發跡了,才搬到梁安城來,所以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些什么。
元錦意嘴角微勾,盡量讓自己顯得親和一些。
來到準備好抓周的長桌上,時候也差不多了。
苗家的一個女性長輩從苗夫人懷里接過苗萱草,將她放在桌子上。
抓周前還有幾個流程,第一步是滾災。
看起來德高望重的苗家長輩用剝殼的熟雞蛋在苗萱草頭頂慢慢的滾著,嘴里念念有詞,“滾宰滾宰,健康常在。”
苗萱草只覺得好玩,還在伸手去抓頭上的雞蛋,憨傻的笑著。
第二道流程是凈手。
下人端來一盆溫水,苗家長輩抓住苗萱草的小手,將其伸進水里,同樣念著祝詞。
“一洗手,聰明伶俐。”
“二洗手....”
“三洗手....”
.......
一系列流程下來,總算到抓周了。
苗萱草被放下來一個人坐著,左顧右盼,伸手想要奶娘抱她。
“萱草,去抓你想要的東西。”見女兒有些害怕,苗夫人溫柔的站在旁邊鼓勵著,指著桌上的東西讓她去抓。
苗萱草咬著手指頭坐在桌上,猶豫了一會兒,聽懂了自己母親的話,啊啊啊的在桌子上爬來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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