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不早了,樊易天回到了東京。
樊易天看著城內的景色。
可能大部分人類都有統一的特點。
災難干涉不到自己,就是過去了。
很多人都有這種想法。
樊易天坐在樓頂,看著下方燈火通明的東京,不由得想到。
以前,他作為在下面歡樂的那一批人,是沒有什么感覺的。
現在不同。
樊易天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覺。
但是就是覺得自己和這群人格格不入。
這群人生活的其實很快樂。
他們不需要像駐守護衛墻的軍人一樣,擔心自己明天會不會被怪物一塊石頭扔上來砸碎。
他們就生活在這里,吃著自己喜歡的東西,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逛街,或者和自己的家人在一起,肆意的嬉戲。
“呼……”
樊易天點燃煙卷。
夜晚的漆黑總是將煙氣襯托的濃厚狹長。
樊易天不能回去看自己的同伴。
他們肯定會被人盯著的。
不妨去下面逛逛。
身形隱匿,樊易天快速的消失在樓頂。
走在人群中。
樊易天的精神有些恍惚。
他似乎看到了無數朝著自己撲來的敵人。
又好像看到了戰友從自己身旁沖殺而過的場景。
又似乎看到了劉曉天,李棟梁。
隱隱約約之間,他又似乎看見了一男一女。
男人身材挺拔高大,穿著一身干凈的軍裝,女人苗條柔美,一身白衣。
那是幾乎已經湮滅在他記憶中的兩個人。
他們二人中間,一個小男孩和一個小女孩牽著手,四處好奇的張望著。
他們談笑著,牽著手,漸行漸遠。
樊易天愣愣的站在原地,看著他們逐漸消失在自己的視線當中。
眼前一晃。
身旁人群熙攘,從身邊談笑而過。
愣了幾秒,樊易天輕笑一聲,揉了揉臉頰。
“哎呀,真是美味的食物,我吃飽了,多謝款待。”
熟悉的聲音。
樊易天的思緒被打斷,微微皺著眉頭轉頭看去。
一個熟悉的嬌媚身形,將手里的面碗放下,將錢放在碗旁。
似乎是察覺到了視線,她微微回過頭來。
對著樊易天展顏一笑。
沒有了耳朵和尾巴。
“有蘇玉?”樊易天皺起眉頭,朝著有蘇玉走去。
一個人跑過。
擋住了樊易天的視線。
再一看,有蘇玉已經消失在原地了。
樊易天四處張望著,試圖找到那一抹身影。
她怎么會來這?
樊易天再次找到有蘇玉的身影。
她拿著一盒章魚小丸子吃的正香。
就像是在等待樊易天的到來一般,她一邊吃著,一邊看著樊易天的方向。
樊易天走了過去。
一人一狐都沒說話。
有蘇玉長了個心眼。
畢竟別人都看不見樊易天。
萬妖瞳能直接勘破世間之真實,換句話來說,她看到的就是真實之景。
所以才會有一句有些矛盾的話叫——萬妖瞳看不破偽裝。
在她面前根本就沒有偽裝可言。
離開了鬧市,樊易天才張口問道:“你怎么會來這?”
“欣賞人世風景啊,不行嗎?”有蘇玉拿著一袋鯛魚燒,遞給樊易天:“要吃嗎?”
“不吃。”
“別老是懷疑姐姐我好不好?”有蘇玉輕笑一聲:“我們狐族又不是嗜殺的種族,硬要說的話,我們更喜愛游戲人間。”
“不過,我此行前來,也是為了你。”有蘇玉微微泛著金色的眼眸看向樊易天。
“為了我?”樊易天皺起眉頭。
“自然,我想著,都是從……呃……華夏而來。”有蘇玉思索片刻:“你我也算是同鄉人,嗯……騙你似乎也不太好。”
“騙我?”樊易天瞇起眼睛:“你騙了我?”
“嗯……”有蘇玉沉吟片刻,點了點頭:“是的。”
絲毫不加掩飾。
樊易天嘴角一抽,手指開始泛起漆黑的鬼氣:“你倒是誠實。”
“誒誒誒,別著急動手嘛。”
有蘇玉輕笑著,向后閃了一步。
樊易天微微皺眉。
有蘇玉這種性格最難處理。
明明自己敵不過她,但是她卻是一副比不過自己的模樣。
讓人難以捉摸心中所想。
有蘇玉笑著說道:“我會告訴你真相。”
“我為何要相信你?”樊易天挑了挑眉。
“因為我也有自己的條件。”有蘇玉越過樊易天,看向遠處燈火通明的鬧市,眼中難忍寂寥之意:“看到這一幕,你是何想法?”
“這不是我的家鄉,我沒什么想法。”樊易天淡淡道。
“說得對啊。”
光輝灑下,落在有蘇玉金色的眼眸中,將她金黃的眼眸映照的如同烈日。
有蘇玉轉過頭,對著樊易天苦笑道:“這里也不是我的家鄉。”
“這就是我的條件。”有蘇玉有些愣神的轉過頭,盯著那些燈火:“我在異鄉,被封印了千百年……我想,是時候回家了。”
“你想讓我帶你回家?”樊易天微微挑眉。
“是。”有蘇玉點點頭:“我們有蘇狐族……應該只剩下我一個了吧……”
樊易天這才知曉她言語中的寂寥從何而來。
樊易天沉吟片刻,點了點頭:“好,我可以帶你回家,作為交換,告訴我真相。”
“你能保證你所言為真?”
有蘇玉收起了那一副輕佻的模樣,認真的問道。
“我說實話,你沒有選擇,別人不會帶著你回華夏的。”樊易天淡淡道:“我對妖族并無偏見,但是我可能沒法立刻帶你回去。”
“無妨,我只是想要一句真話。”有蘇玉輕笑一聲:“按照約定,我便告訴你真相。”
“大獄丸……就是你口中的大岳丸,他的心臟并沒有被挖出,大岳丸是完完整整被封印的。”有蘇玉說道:“他被自己所愛的妖族之女,鈴鹿御前,和鈴鹿御前的丈夫坂上田村麻呂一同封印,鎮物,正是他用來保命,后來贈與鈴鹿御前的三明劍中的兩把。”
舔狗舔狗,舔到最后一無所有。
樊易天算是真真切切的認識到了。
他本以為于澤浩就夠舔狗了。
“真是……十分混亂的人物關系。”樊易天吐槽一句,隨后喃喃道:“原來如此,酒呑童子騙了我,可是大岳丸的心臟和大岳丸一同被封印……這樣騙我對他有何好處?”
“別想的太復雜,我都說了他是山野妖怪。”有蘇玉淡淡道:“酒呑童子沒那么多心思,只是因為他深知自己的力量源自于八岐大蛇,喚醒我和大岳丸就等于喚醒八岐大蛇,這樣他的力量就會被收回,所以他讓你先來找我,是寄希望于我會殺了你。”
“原來如此。”樊易天輕笑一聲:“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盤。”
“那該怎么解封大岳丸?”樊易天問道。
“你解封不了大岳丸的。”有蘇玉搖了搖頭:“沒人能解封大岳丸。”
“為什么?”
“三明劍作為鎮物,但是其中的兩把,被鈴鹿御前贈與了坂上田村麻呂。”有蘇玉聳了聳肩:“坂上田村麻呂把大通劍和小通劍一同攜帶,和鈴鹿御前一同遠去,不知去了哪里,即使是我,也不得而知。”
“我本來也不是為了解封而來,既然大岳丸已經無法解封,那么就這樣吧。”樊易天長舒一口氣,看向有蘇玉:“你就不能變成一個不那么引人注目的形態嗎?”
“那是人類為我的美貌折服的證明。”有蘇玉捂嘴輕笑:“不解風情的男人。”
樊易天皺了皺眉,向旁邊退了一步,距離有蘇玉遠了一些。
“無聊。”有蘇玉翻了個白眼:“放心吧,吾自有傾心之人。”
頓了頓,有蘇玉垂下眼眸,將表情遮蓋在陰影里:“不過……過了這么久,想必他也已經……”
“總要回去確認了才知道。”樊易天淡淡道:“若他是人類,就尋其轉世,若他是妖族,就發起‘攻勢’,沒必要惆悵。”
有蘇玉聳了聳肩:“可是他和我注定不是一路。”
“哪有什么注定的事情?”樊易天嗤笑一聲:“鬼和人都能戀愛成家,妖和人為何不能?”
“鬼?鬼族?”有蘇玉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鬼族怎么可能和人類戀愛?”
“確有其事。”樊易天點燃煙卷,沉聲道:“自己的事情就要靠自己去努力。”
“不……”有蘇玉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我們兩個之間,無法同路。”
樊易天有些煩悶的皺起眉頭:“他是人?”
“是人,但是不是人類與否的問題。”
有蘇玉抬起手,在半空中輕輕的點了幾下,如同在撫摸自己的愛人。
“三大狐族,涂山,青丘,有蘇,只有有蘇狐族被天地厭棄,你可知為何?”有蘇玉淡淡道。
“為何?”
樊易天靠在身后的墻上。
“我們有蘇狐族,承載著及其重要的使命,其一,我族鎮壓著已經隕落的火神祝融的助手,禍斗。”有蘇玉說道:“禍斗一族本由祝融驅使,在祝融隕落之后,禍斗亦失神智,化為只會殺戮和制造災難的怪物,由我們有蘇一族鎮壓,這是……第一任主神玄,秘密交給我族的任務。”
有蘇玉似乎是頓了一下。
“其二,有蘇一族存留著時空之妖神,帝江的核心。”有蘇玉說道:“這些東西的誘惑力,對于有些人神來說,不是一般的大。”
人神,這個詞樊易天已經聽過好幾次了。
他的腦袋有些渾噩,連忙擺擺手:“等等等等,讓我理解一下……時空和時間……有什么關系?”
“時間……如果你掌控了時間的力量,你就可以穿梭或者暫停時間,但是你不能做任何事,你無法觸碰,也無法對任何時間段的任何事造成任何影響,除了現在。”有蘇玉眨了眨眼:“就是,你只能小幅度的影響現在,但是不能影響過去和未來。”
“但是時空不同,掌控時空的力量,不光可以造成影響,還可以改變,比如你有一個敵人,現在的你打不過他,但是如果你掌控了時空的力量,你就可以穿越回他剛出生的時間段,殺死他,這樣,他就不復存在了,這就是時空的力量。”有蘇玉說道:“歷史上,掌控時空的只有兩位古神,一位帝江,另一位,則是盤古。”
樊易天聽懂了一些,點了點頭。
這種東西對那些有私欲的人或者是神的誘惑,確實異常的大。
“那現在,這些東西還在你那里嗎?”樊易天的眼中閃過一絲光亮。
他也是人,他自然也想要,他有很多想要改變的事情。
“不在……”有蘇玉搖了搖頭:“禍斗失去了有蘇狐族的鎮壓,估計已經破開封印了,帝江核心……呵,那東西想都不用想,從我族滅族之際,就已經被拿走了。”
“這樣……”樊易天的眼中閃過一絲失望,他深吸一口氣:“可是,這跟你的愛情有什么關系呢?”
“這件事涉及的很多……很復雜。”有蘇玉的眼中閃過一絲疲憊:“我就簡要些說吧,多了你也聽不懂。”
“許久之前,人間誕生了一位妖孽的人皇,天賦異稟,嗤笑人類對神族的臣服,并敢于與神族對抗,他的名字,叫姜九黎。”有蘇玉看向頭頂的星空,說道:“姜九黎不光天賦異稟,氣運也是頂級,雖不知是通過何種方法,但是他確實得到了第二件能夠操控時空的神器,盤古斧。”
“人類揮舞創世神的武器,豈不荒謬?又落了神族的境地,當時,神族的信仰大幅減少,只因姜九黎一人。”有蘇玉說道:“姜九黎察覺到了此舉不妥,便將盤古斧的核心力量剔出,融合進自己的武器之中,并殺死窮奇,以窮奇之骨,重新熔煉鍛造,命名為,虎魄。”
“這就是故事的背景,后來發生了戰爭,姜九黎死在戰爭當中,虎魄流轉百世,最終又落在了人族帝王的手中,那位帝王名叫——子受,被后世稱作帝辛。”
“帝辛?”樊易天微微瞇起眼睛:“紂王?”
“是有這么個名字來著。”有蘇玉輕輕呼出一口氣:“神族理所應當的發現了子受持有虎魄的事情,而子受用虎魄,一手建造起了輝煌的王朝。”
“但是,不知為何,神族沒有親自出手,而是與我族當時的一位族人簽訂了契約,令其毀滅子受的王朝,奪回虎魄,那位族人,就是你們后世傳言的禍國妖姬,蘇妲己。”有蘇玉的臉上帶著一絲苦笑:“她的本名叫做有蘇妲。”
“有人說,狐族嫵媚淫蕩,其實并非如此,狐族一生只許一人,隨一人同生,隨一人共死,有蘇妲就是如此,她違背了與神族的契約,與子受……帝辛一同,對抗神族。”有蘇玉嘆了口氣:“但是,人族和她一只妖,終究無法對抗神族,畢竟神族擁有著可以操控人類的力量,這個你可以理解吧?人族本就是古神創造的。”
“商朝被滅,就是最終的結果,有蘇妲隨帝辛赴死,我有蘇狐族被神族借機毀滅,帝江核心被奪走,剩余的族人,則被萬世指責,捕殺……最終,只余我一個。”
有蘇玉痛苦的閉上眼睛:“而我所傾慕的那位男子,他的體內有著姜九黎的血脈,又因為和我有染,被神族……夷滅。”
有蘇玉說到最后,聲音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從聲音中透露出徹骨的恨意。
樊易天有些呆愣。
他在努力消化著剛才吸收的巨量的知識。
半晌,有蘇玉長嘆一聲:“所以,我不能和他在一起,就讓他好好生活吧……我的請求就是……讓我看著他就好,哪怕他已經結婚生子,讓我看看他……我就滿足了。”
樊易天終于回過神來,眼神復雜的看著有蘇玉,聲音有些艱澀:“他叫什么名字?”
“他?”有蘇玉輕聲道:“他叫姜無異。”
她聲音極輕,似乎擔心自己的嘴唇碰碎了這個珍貴的名字。
半晌,她不動聲色的偏過身,擦了擦眼角,恢復了往常的笑容:“聽了姐姐的故事……如何?足夠精彩嗎?”
“我會帶你回華夏的,姜無異……”樊易天感覺這個名字有些熟悉:“我也會幫你打聽。”
“多謝。”
有蘇玉第一次如此認真。
她深深地鞠了一躬。
“快起來吧。”樊易天搖了搖頭:“還有很要緊的事情要去處理。”
他在心里呼喚著地和影離。
但是這二位卻沒有一個回應。
樊易天心中也一直在想。
地曾說過。
幾十萬年前天地之戰,人神盡隕,影離毀滅了神族。
但是商朝明明就在幾千年前,照有蘇玉所說,幾千年前的很多事情,背后仍有神族的身影。
這怎么可能……
樊易天眉頭緊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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