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天諱被抓回來的時候,王鎮點的外賣剛到。
他的嘴巴幾乎能塞進去個雞蛋了。
難得的想嘗嘗離得遠的那家麻辣燙來著……這下看來又夠嗆了。
只能等到結束后再吃了……
不過還是先做正事。
王鎮匆忙的吃了兩口,將袋子系好,把碗推到一邊,隨便從紙抽里拽了張紙在嘴上抹了兩把。
“沈天諱,這個不認識。”
樊凝雪晃了晃手中的人,又指了指張鈺手里那個胖子:“沈天諱將那些追隨者放走了,或許他還沒聚集起來,總之……那些就交給你們調查了,小心他們持有什么武器。”
“辛苦了。”
王鎮點點頭。
樊凝雪將沈天諱扔到審訊室里的那個椅子上。
警員給沈天諱戴上了兩副腳鐐,外面用靈氣加固。
上身還是樊凝雪的靈氣固定著。
“沈天諱……坐在這里是什么感覺?”
王鎮沒有上來就開始審訊,而是打算一點一點的攻破沈天諱的心理防線。
不過他沒有持續太長時間,畢竟像沈天諱這樣的人,這種話術并不是特別好用。
“警官……沒有那兩個修煉者協會的凝道境,你們可抓不住我。”
沈天諱笑嘻嘻的抬起頭,和王鎮對視,絲毫沒有避讓。
“那還真是可惜,可惜你還是被抓住了。”
王鎮輕輕用筆桿敲了敲桌子,看向旁邊的記錄員:“開始吧。”
大燈直接打開,將沈天諱的臉映照的有些異樣的蒼白。
“說說吧。”
王鎮輕笑一聲:“你的那些追隨者,跑哪去了?”
“這么直接?”
沈天諱挑了挑眉:“腿長在他們身上,我只知道他們跑出去了,又不知道他們跑到哪去了,說實話,我連他們住在哪,家里有幾個人都不清楚。”
沈天諱的目光坦然——他沒有撒謊。
而且這些事情屬于常識,人類可以用這些類似于事實的常識來撒謊,并且自身不會有什么太大的生理反應。
樊凝雪和張鈺在外面看著,沈天諱靈活的應對著王鎮的問話。
“這樣的人不好審。”
張鈺看著沈天諱的臉,輕聲說著:“沒有家人,甚至沒有在乎的人,他的弱點并不多。”
“這就不是我們需要負責的事情了。”
樊凝雪搖了搖頭:“我只是有些不理解。”
“不理解什么?”
“因為戰爭而出現心理問題很正常,但是我不理解為什么這些人會因為戰爭而厭惡和平,明明他們也厭惡戰爭。”
“林子大了什么鳥都有。”
張鈺聳了聳肩:“我們一直在戰爭中,肯定理解不了這些事情。”
“當局者迷?這句話用在這里合適嗎?”
樊凝雪聳了聳肩:“差不多了……我們就該回去了。”
“那些跑掉的人呢?”
“都是些普通人,最高不會超過滅煞境,那些修煉者就能處理。”
樊凝雪看著里面的沈天諱。
“他還真是嘴硬啊……”
張鈺貼在玻璃上,看著里面沈天諱笑呵呵的臉。
但是她不知道的是,沈天諱并沒有撒謊。
用實話來編織謊言,是一種不常見的手法。
調整一下次序,就能編織出一個看上去沒有什么紕漏的謊言,而且更重要的是,撒謊者并不會出現什么生理反應。
而且沈天諱兜來兜去,說的盡是些廢話,那些他自己的思想。
現在不支持刑訊逼供,王鎮的臉有些發黑,他看著侃侃而談的沈天諱,伸手拍在桌子上。
聲音并不大,但是足以讓沈天諱停止。
沈天諱看向他。
“這個藥,認識吧?”
王鎮從后面拿出那瓶奮乃靜,晃了晃:“我有些好奇,你的主人格想要除掉你,但是這瓶奮乃靜還沒有被打開,你似乎沒吃過……怎么,偷出來的不止這一瓶嗎?”
沈天諱盯著那瓶藥,有些譏諷的笑著:“警官,你怎么就能確定,我一定是精神分裂呢?”
“我當然沒法完全確定。”
王鎮輕笑一聲:“但是你知道,現在是有專門的儀器,能夠檢測這些東西的。”
“是嗎?那看來你要給我檢測一下。”
沈天諱笑著:“你們怎么就能肯定,肯定我不是沈天諱?說不定我就是沈天諱,從未變過的沈天諱。”
王鎮盯著沈天諱的眼睛。
沈天諱毫不避讓的和王鎮對視,眼中充滿著勝利一般的笑意。
王鎮想不明白的是,沈天諱現在的表情是自信,還是他根本不怕?
但是如果是自信的話,王鎮又想不到沈天諱會有什么作為靠山。
媽的……
這都是些什么東西。
王鎮心里罵了一句,難得的和平,偏要有這些個牛鬼蛇神跑出來搞破壞。
“沈天諱,他們是真心追隨你的。”
王鎮的表情逐漸沉下去:“如果你不說的話,我們就要采取強制手段了,比如你隔壁的那些,他們誰的嘴又能嚴實呢?”
“真棒的欺詐,王警官。”
沈天諱依舊掛著那一副笑容:“我還有一個驚喜要給你們,非常大的驚喜。”
“你在說什么?”
王鎮瞇起眼睛:“什么驚喜?”
……
王鎮走出審訊室的時候,樊凝雪和張鈺的視線都轉移到他身上。
“問出來了嗎?”
“嘴硬的很,在那里像個傳道士一樣,而且有關他過往的人幾乎都死了個干凈,唯一的路永鐸也是一問三不知,他本身沒有什么害怕的東西……而且,他還說要給我們一個驚喜。”
犯人給的驚喜,當然不是什么好東西。
尤其是像沈天諱這樣的。
三人都有些想不明白。
警察也不是能無端推出來案件的,也是需要證據和各種事情的。
樊凝雪微微皺眉:“稍等我一會……我去打個電話。”
沈天諱是她哥的室友,以樊易天的社交能力,大概能知道這些事情。
樊凝雪走到角落里,撥通了樊易天的電話。
樊易天過了一會才接起:“怎么了?”
“哥,你還記不記得大學時候那個沈天諱?”
樊凝雪開門見山,直接問道。
樊易天那邊沉默了半天,才緩緩道:“記得不是很清楚……有什么事?”
“因為……”
樊凝雪將大致的事情給樊易天講了一下。
“這樣啊……需要我去嗎?”
“你來就真的是大材小用了吧?”樊凝雪嘴角一抽:“我想問的是,他過去的事情,你知道嗎?”
“我記得不太清楚……但是他的過去并不是很快樂,從小到大都是,比咱們兩個以前還要差不少,大學的時候……發生了什么來著……就是在壁外試煉的時候,朋友犧牲了,因為另一個人……好像是這樣。”
樊易天是真的有些記不清楚了,過去的那些事情離現在的他太遠了。
鬼族記性太差,腦袋也不好使。
都怪地那個家伙。
“這就差不多夠了,謝謝哥。”
樊凝雪笑了笑:“我都凝道境了。”
“加油。”
樊易天那邊似乎是極度僵硬的笑了兩聲:“距離我還有三個大境界。”
“你!”
樊凝雪跺了跺腳。
“別把人家地板踩裂了,你現在是凝道境。”
樊易天的語調里沒什么感情,但是樊凝雪就是感覺,他是笑著在說的。
“不理你了……”
兩人又聊了兩句,樊易天那邊就又來了新的文件,掛斷了電話。
樊凝雪嘆了口氣,收起手機。
自己哥哥嫂子現在都忙成這副模樣,這不是另類的異地戀嗎?
他們兩個現在和異地戀的區別有兩個,第一,隨時可以見面,第二,這兩個人忙起來甚至都沒時間打電話問候一下。
嫂子的工作更多,修煉者協會要處理的東西太多太多了。
自家哥哥就是因為那幾個老司令年紀大了,需要他來幫幫忙。
樊凝雪揉著腦袋走了回去,將沈天諱過去的事情簡單的給王鎮說了一下。
“你是怎么知道的?”
王鎮有些奇怪的看著她。
“最高機密。”
樊凝雪瞥了他一眼:“收起求知欲。”
樊凝雪擔心這件事情會牽扯到自家老哥。
欸……不對啊。
現在什么事情還能牽扯到他?
那好像告訴王鎮也無妨。
樊凝雪清了清嗓子:“我哥也曾經是沈天諱的室友,但是屬于凌神學院的秘密畢業生,所以受機密保護,不對外‘展示’。”
王鎮撓了撓頭。
樊凝雪她哥是做什么的他不知道。
但是聽起來是自己問不起的人。
“冒昧問一下……你哥哥是……”
王鎮挑起眉頭看著樊凝雪。
“人造神部隊現任團長,樊易天。”
張鈺代替樊凝雪回答了。
樊凝雪眨了眨眼,點點頭。
6。
果然,果然是這樣的……人物。
王鎮撓了撓頭,轉頭看向旁邊的警員:“都聽到了?”
“是。”
那個警員點了點頭。
“交給你了,老吳。”
“可能問不出什么來。”
“就是要這樣磨著他,讓他的精神沒法得到休息,折磨的他精神崩潰,他就張口了,不需要直接下猛藥。”
王鎮看了看手表:“鈍刀割肉才是最疼的。”
“懂了。”
姓吳的那位警員點點頭,轉身招呼著另一個警員走近了審訊室。
“隊長!隊長!”
那兩位警員剛進入審訊室不久,另一個年輕警員就呼喊著跑了過來。
“怎么了?”
王鎮瞇起眼睛。
極度不好的預感爬上他的脊背。
“從剛才,也就是十二點零四分,到現在十二點四十一分,從東陽商場開始,那一條街上的四個商場,已經有五個人,大聲呼喊著和沈天諱相同的話,襲擊路人,然后自殺,甚至有一個人自爆,差點波及到旁邊的路人,路人并沒有出現傷亡。”
警員的表情很不好。
警察都有責任感,這種事情他們當然會生氣。
幾個人的臉都黑了下去。
“操你媽……”
王鎮直接沖進了審訊室,一把揪住沈天諱的衣領,怒聲吼道:“你他媽哪來的炸彈!說!”
“隊長!”
周圍的幾個警員上前將王鎮拉開。
“好不容易,用命換來的和平!”
王鎮罵著,一腳踹在沈天諱的桌子上:“你這個人渣!”
“因為我們都對現在的和平不滿。”
沈天諱毫無畏懼,抬起頭看著王鎮的眼睛:“現在的和平,不過是躲躲藏藏換來的和平,不是我們的勝利。”
“這個國家將忘記我們的犧牲,忘記我們的戰友,然后忘記我們。”
沈天諱的嘴角勾起一抹病態的微笑:“知道嗎王警官,這就是我們的回擊。”
“哇……我好想揍他。”
張鈺把牙咬得咔咔作響。
樊凝雪的接受程度倒是很高,她只是靜靜的看著沈天諱的模樣,轉身朝著警局外走去。
“干什么去?”
張鈺眨了眨眼。
“抓人。”
樊凝雪說著,揉了揉手腕:“一個不留。”
……
沈天諱并沒有負隅頑抗,也沒有什么抵抗。
他只是在等,等他的那些追隨者將他的思想傳遍四方。
等到樊凝雪和張鈺兩個人像揪著小雞崽一樣揪著那些人回來的時候,沈天諱嘆了口氣,便將一切全盤托出。
前年年末的時候,沈天諱曾經因為工作原因前往了魔都。
魔都。
那是個繁華的大城市,像他這樣陰暗的人只能在那異常明亮的燈光下被照耀的弱小而又無助。
魔都太大了,交流,學習,然后看著那些有錢人。
對于那個時候的沈天諱來說,吃一頓早餐都要肉疼好久。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魔都出了一些事情。
具體是什么事沈天諱不知道,但是他聽到了震耳欲聾的巨響。
感受到了那讓山岳隕毀的威壓。
他至今記得那天,天邊陰暗,所有的光明都被吞噬。
甚至還聽到了槍聲。
沈天諱當時躲在屋子里,一動都不敢動。
第二天晚上,就是交流結束的時候,沈天諱突然很想在這個繁華的大都市里面做個喝醉的人——他太想喝點酒了。
他買了最便宜的啤酒,買了幾張報紙,幾盒小菜,坐在報紙上,小巷里,一瓶接一瓶的喝酒。
啊……時間過得太久了。
他只記得,聽到了汽車尖銳的嘶鳴,聽到了讓人心神震顫的慘叫。
沈天諱睜開醉醺醺的眼睛,走出小巷的時候,只看到了一只手臂,還握著一把槍。
沈天諱當時幾乎是無法遏制的吐了出來。
一波又一波,他跪在大馬路上,將充滿酒臭味的嘔吐物從胃中傾瀉而出。
他不知道自己當時到底什么想法。
或許是不滿這個讓人壓抑的世界。
又或許是覺得自己不想再過著這種操蛋的生活。
這樣的不斷認識到自己是個廢物和懦夫的生活。
沈天諱撿走了那只手臂,還有那把槍。
這就是炸彈的由來,那其實不是炸彈,而是一種另類的子彈,會炸開來。
沈天諱說完,將自己一直握拳的手張開。
手心的那層皮已經完全不似人形,如同鱗甲一般褶皺而詭異。
樊凝雪抱著胳膊看著沈天諱在里面說著,眸色漸沉。
半晌,她轉身離開。
“我們就要走了嗎?”
張鈺眨了眨眼。
“不走還留在這里干什么。”樊凝雪搖了搖頭。
“我不理解……好不容易換來的和平,為什么他要這么想……”
“華夏太和平,人們都沒接觸過戰爭,憤青太多,華夏現在這么想的不只有沈天諱還有那些追隨者,肯定還會有。”
樊凝雪又回頭看了看沈天諱:“至于他們……就像他所說,他是個懦夫,他時時刻刻認為自己不應該上戰場,但是又覺得上過戰場的自己已經和周圍的人很不一樣了,甚至已經比他們高出了一個層次,他覺得自己的思想已經和周圍的人不同了,所以……呵呵。”
樊凝雪冷笑幾聲,搖了搖頭,又朝著外面走去:“華夏現在需要重建的,或許不只是這些個建筑而已。”
“也許一直都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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