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響起腳步聲。
裴淵倏然坐起來,泛著紅血絲的眼中毫無睡意。
這讓神思恍惚的沈初嚇了一跳,這才發現日頭竟已西斜。
孫嚴敲門進來,“殿下,陳氏認罪自盡了,這是長寧侯府所有人的供詞。”
“嗯。”裴淵接過來掃了一眼,“立刻讓人送到宮里給父皇。”
孫嚴領命離開。
沈初起身,“殿下,我還是去牢里等待陛下的旨意吧。”
不管是陳氏,沈延還是侯府管家,都是長寧侯府的人。
陛下應該很快就會派人來宣布侯府的處置結果,若是看到她沒在牢里,而在裴淵的大值房里,恐怕會讓陛下心生疑竇。
裴淵嘴角噙著一抹不羈的淡笑,“怎么?擔心本皇子吃掛落?”
沈初默了下,“不,微臣更擔心自己被陛下懷疑。”
裴淵笑容倏然一收,輕哼,“既然這么愿意去牢里,那就去吧,小心把肚子里的剁椒魚頭都吐出來。”
沈初想起地牢的血腥味,胃里又開始泛酸水。
但輸人不輸陣,她笑盈盈地看著裴淵,學著他的樣子道:“怎么?殿下擔心微臣身體吃不消?”
話音一落,下巴微痛。
裴淵滿意地收回玉骨扇,“再和本皇子這般牙尖嘴利,卸掉你下巴。”
沈初揉了揉下巴,欺負她沒有隨身武器是吧?
她急了也是可以咬人的。
沈初哼了一聲,轉身離開,竟然連告退禮都忘記行了。
裴淵望著他離開的背影,“無禮,越來越沒大沒小了。”
金寶在背后小聲嘀咕,“小沈大人這般,奴才覺得都是殿下縱的。”
裴淵桃花眼一瞇,“你覺得?本皇子需要你覺得?”
金寶嘿嘿一笑,“殿下覺得是什么就是什么。”
裴淵哼了一聲,重新躺回軟榻上,摸了摸懷里的荷包,準備再補會眠。
臨睡之前一個念頭飄過腦海,他什么時候縱容沈初了?
分明是那家伙自己順桿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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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待判決的沈延,長寧侯,沈老夫人,沈清霜這會兒都關在了一間牢里。
沈初進去的時候,沈清霜發出一聲尖叫,整個人縮在角落里瑟瑟發抖。
就連沈老夫人臉色都有些煞白,以為是飛鷹衛又來問話了。
天知道這一天她們被飛鷹衛來回問了好幾次話,雖然沒受刑,但飛鷹衛冷冰冰的詢問以及旁邊牢里傳來的慘叫聲,就幾乎讓她們精神崩潰。
待看到進來的人是沈初時,兩人才同時松了口氣。
反倒是喬姨娘雖然臉上有一絲倉皇之色,但衣衫整齊,就連發髻都沒亂一點,看來沒受什么驚嚇。
“阿初,你怎么樣?有沒有被用刑?”
看到沈初進來,喬姨娘撲過來,拉著沈初緊張的上下打量。
沈初搖頭,輕輕拍了拍她的后背,“我沒事,我在那些事中是受害者,不是參與者,飛鷹衛只是例行問話而已。”
確定沈初沒受傷,喬姨娘才放松下來,握著沈初的手不由流下淚來。
“阿初,對不起,我沒想到當年批命的事竟然都是陳氏的陰謀,但凡我多思量一些,多堅持兩分,也不會讓你在道觀受苦十七年。”
喬姨娘想起沈初說的那些被人欺負的場景,一顆心又悔又疼,抬手狠狠給了自己兩巴掌。
“我太自私了,礙于那狗屁的天煞孤星,害怕連累侯爺,十七年啊,我竟然都沒有去看過你一次。
我太傻了,我以為每個月按時送去銀子和四季衣裳就算是好好照顧你了,卻忘記了你只是一個需要照顧疼愛的孩子。
我不配做一個母親,我對不起你,阿初,我.....”
喬姨娘越說越后悔,又給了自己兩巴掌,精致漂亮的臉瞬間就腫了。
沈初抬頭,壓下眼底的酸澀,卻沒有阻止喬姨娘的動作。
這是喬姨娘虧欠阿初的。
其實喬姨娘不是不掛念阿初,也不是不疼愛她,她只是更愛長寧侯。
在天煞孤星的束縛下,在男人和孩子之間,喬姨娘選擇了男人。
阿初,你看到了嗎?
我為你報仇了!
你不再是天煞孤星,害你的陳氏也去地下找你懺悔了。
可你卻永遠都回不來了。
一直沉默的長寧侯撲過來,拉住了喬姨娘的手,阻止她繼續打自己。
“蘭兒,你別這樣,我看著心疼。”
“當年都是陳氏作惡,我們都被陳氏那個惡婦蒙蔽了,都怪陳氏。”
沈初看著長寧侯,“一句被蒙蔽了就能抵阿初十七年受的苦嗎?父親心中就沒有絲毫愧疚嗎?”
長寧侯腮邊肌肉顫了顫,低聲道:“你是我的第一個孩子,為父怎么會不疼你?不看重你?
可陳氏找來的那個假大師言之鑿鑿,為父就算再心疼你,也不得不考慮侯府的將來以及全家人的性命吧?
男子漢嘛,從小吃點苦不算什么,你若是不在道觀磨煉,說不定還不會有今日成就呢。”
沈初被氣笑了,“這么說來,難道我應該感謝陳氏嗎?”
長寧侯神色微僵。
喬姨娘哭得涕淚橫流,“不是這樣的,侯爺,我們作為父母,沒能庇護好孩子,便是我們的錯。
我們虧欠阿初啊。”
長寧侯抿了抿嘴,“為父不是那個意思,虧欠你的,我們以后加倍補償給你。陳氏那個惡婦,我也不會饒了她。”
沈初狠狠閉了閉眼,壓下眼底的酸澀。
再多的補償也換不回來阿初了。
她嘴角勾起一抹嘲弄,“陳氏已經認罪自盡了。”
“什么?”長寧侯愣了下,一臉悻悻,“倒是便宜那個惡婦了。”
角落里的沈清霜發出一聲悲痛的叫喊,瘋狂地撲向門口。
“我要見我娘,求求你們了,我要見我娘最后一面。”
“嚷嚷什么?”一名飛鷹衛橫眉豎眼地走過來,“陛下有旨,長寧侯府接旨。”
長寧侯連忙拉住狀若癲狂的沈清霜,“找死嗎?還不趕緊跪下接旨。”
沈清霜被他押著跪在地上,嚇得連哭都不敢了。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長寧侯夫人陳氏指使下人殺人放火,栽贓陷害...罪行累累,既已認罪自盡,便發還尸體,由長寧侯自行處置。
世子沈延,被管家蒙蔽,以霉米禍害百姓,杖責五十,以儆效尤。
長寧侯內幃不修,教子無方,暫停兵部武選司主事職務一個月,罰俸一年,以示懲戒。”
長寧侯一臉灰拜,叩頭謝恩。
從飛鷹衛回到侯府,長寧侯一面吩咐下人將受了杖責,昏迷不醒的沈延抬進去。
另外又拿了紙筆,當場寫了休書,命令下人將陳氏的尸體送回娘家。
“告訴陳家,如此惡婦,我沈家難容,也定然不容她入我沈家祖墳。”
沈清霜哭成了淚人,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也沒能打消長寧侯的主意。
絕望之下,沈清霜準備將母親送回陳家,陳家卻派管家來了。
陳家的管家義正言辭地道:“我們老爺說了,如此惡毒之人也不配做陳家女,不要送回陳家,免得污了陳家的門楣。”
沈清霜撲倒在陳氏身上,幾乎哭暈過去。
絕望之際,忽然看到陳氏左手的衣袖里似乎有東西。
難道母親臨終前留了什么信息給她?
沈清霜一把翻開衣袖,看到了一行字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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