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一進家門,喬姨娘就腳步闌珊地沖了過來。
距離沈初幾步遠的地方,她卻突然剎住了腳步。
就這么不遠不近地站著,她的眼中有驚慌,有害怕,甚至還有隱隱的期待。
顯然她已經知道了沈初的事。
她將沈初一遍遍從頭掃到腳,眼中最后只剩下了絕望。
“我早該想到的,我是銀盤臉,柳葉眉,丹鳳眼。
你卻是瓜子臉,杏核眼,沒有一點像我的地方,更不像長寧侯。
這么明顯的不同,我竟然一點都沒發現。”
喬姨娘怔怔地望著沈初,蒼白的臉緩緩流下了兩行淚。
沈初上前兩步,輕聲道:
“對不住,姨娘,我不是故意瞞你,但我答應過阿初,除非你自己發現,否則永遠不能告訴你她不在的事。
一直以來,她最惦記的人就是你,她總是想象著自己的親娘長什么樣子,是溫柔的還是潑辣的?
她甚至靠著嬤嬤和丫鬟的講解,還為你畫了像......”
“你別說了。”
喬姨娘突然失態地尖叫著打斷她的話。
沈初抿了抿嘴,還是堅持往下說。
“她有好多好多的話想和你說,見不到你,她就把那些話都寫在紙上。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足足裝訂了六本書,里面密密麻麻寫滿了她的事。
她每年生辰的時候,都會傻傻在道觀門口坐一日,因為嬤嬤告訴她,你會在生辰那日去看她。
每個月你打發人去送銀子的時候,都是她最高興的時候,她甚至會不停地追問那些送錢過去的仆人,向他們打聽你的事。
她等了你足足十七年,可你一次都沒有出現過。
即便如此,她心里最想的人還是你,她說你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所以才不能來看她。
所以她要努力讀書,要靠自己一步一步走回你的身邊。”
“別說了,我求求你別說了。”
喬姨娘蹲在地上,哭成了一個淚人。
“真好笑啊,我竟然認不出自己的孩子,這些年來一廂情愿地活在自己以為的美好愛情里。
為了一個不值得的男人,親手拋棄了自己的孩子,讓她有家不能回,有娘不能認。
到頭來還因此喪了命!我真的是糊涂啊!糊涂至極啊!”
喬姨娘嚎啕大哭,忽然抬手狠狠給了自己兩個巴掌。
沈初靜靜看著,沒有制止她。
身后的禁衛軍催促道:“時間不早了,立刻回你的院子。”
沈初深吸一口氣,繞過喬姨娘離開了。
身后忽然傳來一聲凄厲的叫喊。
“我的孩子啊,我的阿初啊,娘對不起你啊!”
沈初閉了閉眼,狠狠壓下眼底的酸澀。
在天上的阿初,你看到了嗎?
我可以幫你照顧她,但她也要永遠記得你!
回到她住的院子,禁衛軍立刻分散開,將整個院子圍了起來。
此刻天色已晚,沈初簡單洗漱一番,換了身寬松的大袍子,禁衛軍就送來了晚飯。
昨夜在死牢幾乎一夜沒睡,她吃了晚飯就睡下了。
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忽然感覺到似乎有只手在輕輕撫摸著她的臉。
她一下子驚醒過來,揮拳就砸了過去。
手被牢牢鉗制住,另一只手則捂住了她的嘴。
“噓,是我!”
耳畔響起裴淵低低的說話聲,幾乎是貼在他的耳邊,淺淺的鼻息帶著溫熱的觸感灑在她的耳后。
令她無意識縮了下脖子,這才發現裴淵坐在床下的腳踏上,整個人幾乎都隱身在黑暗中。
沈初瞪了他一眼。
這家伙也太大膽了,有禁衛軍守著呢,他夜里還敢闖進來。
就不怕禁衛軍發現后稟報陛下嗎?
見裴淵沒有任何反應,她才想起自己白瞪了。
人家根本看不見。
她晃了晃手,示意他松開自己。
裴淵低笑一聲,這才松開了手。
沈初壓著聲音,小聲問:“你剛才是不是摸我臉了?”
裴淵的聲音聽起來十分無辜。
“是啊,你睡得太沉了,叫都叫不起來,我本來只是想推醒你。
你知道的,我眼睛看不見啊,誰知就摸到你的臉了。
你要是覺得不高興,也可以摸回來。”
沈初.......
又來了。
裴淵在她面前越來越沒正形,越來越油腔滑調。
她輕哼一聲,沒接裴淵的話茬,轉而說起了正事。
“殿下那么機警的人,怎么就落入馮家的圈套了?人家引你往城外的莊子上去,你就去呀?”
裴淵輕哼,“要不是你家婢女說你身體不適,你以為我會追去?”
沈初心頭一跳,咬牙道:“馮家可惡,竟然連我家里的下人都收買了。”
“你認為是馮家收買了你家的婢女?”
“難道不是?”
“今兒回來的時候,我就讓孫嚴過來問過了,那個傳話的婢女已經死了。”
“死了?”
沈初驚訝地坐起來,聲音忍不住高了些。
裴淵擺擺手,示意他放低聲音。
“嗯,在你家后院的井里發現的,人撈上來的時候已經死透了。”
沈初認真想了想。
“六哥是懷疑這里面還有另外一方勢力參與其中?”
裴淵:“我也說不好,只是隱隱有這種感覺,馮家雖然勢力大,也有辦法收買你家的下人。
馮家要因為出城,有大把的理由可以用,
但是這個計劃最終的落腳點卻是利用你把我引到城外莊子上。
要做到這一點,必須滿足兩個條件,第一,直到你我關系匪淺,第二,還要有足夠的把握能利用你把我引出去。
他們選了用你身子不適,跟洛衡一起出城去看大夫的借口。
他們既然有把握用這個借口可以將我引出去,就說明制定這個計劃的人是熟悉你我的。
我不認為馮家人能熟悉我們到這個程度。”
沈初越想也越發覺得奇怪。
“假設真的有第三股勢力的話,那就太可怕了,因為我們完全不知道這個人是誰。”
話尚未說完,門外忽然傳來敲門聲。
負責看守他的禁衛軍小隊長在外面喊道:
“小沈公子,你在跟誰說話嗎?”
沈初一驚,連忙做出一副被吵醒的模樣,打著哈欠道:“沒有,剛才做了個噩夢,說了幾句夢話。”
“原來如此,時間不早了,小沈公子早點安歇吧。”
門外卻沒有腳步離開的聲音。
顯然人還在門外。
沈初一時也不敢再說話。
偏偏這時,裴淵湊到她耳畔,嗓音淺淺,一字一句問:
“阿初,你說我們這樣,像不像半夜偷情的野鴛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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