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淵攥著手心,只覺得一股煩悶之氣從心底升起,瞬間充斥著整個胸膛。
他甚至有種沖動,想將蔡沖遞過來的圣旨抓過來摔出去。
努力克制著內心的煩躁,他抬頭看向隆慶帝。
“父皇為何突然給兒臣封王,賜婚?”
隆慶帝挑眉,“身為飛鷹衛統帥,你這幾年做事勤懇,幫朕肅清朝政上功不可沒,朕早就想封你為王了。
至于賜婚,你馬上就滿十九歲了,該成親了,早點成親給朕生幾個大胖孫子,不好嗎?”
裴淵薄唇緊抿。
“皇長兄(廢太子)有兩個兒子,二皇兄有一兒一女,四皇兄也有一個兒子,父皇不缺孫子,不用非得兒臣生吧?”
“他們是他們,你是你,他們有孩子和你娶妻生子并不沖突。”
“兒臣接管飛鷹衛的時候,曾向您發過誓,要做父皇手中最利的一把刀。
所以兒臣不想娶妻生子,免得受姻親掣肘,行事失了分寸,還請父皇收回賜婚的旨意。”
隆慶帝緩緩從龍椅上站起來,擰眉看著他。
“老六啊,你做事朕向來放心,娶妻生子也不會影響你飛鷹衛統帥的地位。
難道你還能這輩子都不娶妻生子嗎?”
裴淵暗自苦笑。
沈初是個男子,這輩子他還如何娶妻生子?
“沒有合適的人,兒臣寧愿一輩子都不成親。”
“胡鬧!”隆慶帝重重拍了下桌案,震得上面的奏折散了一地。
裴淵跪在地上,堅持道:“請父皇收回圣旨。”
隆慶帝冷哼,“合適的人?陳閣老的女兒陳佳瑩是太后的侄孫女,性情柔順又頗有才情。
陳家是世代簪纓之家,又是清流門第,家風正派。
陳佳瑩就是你最合適的人,娶了她不僅能幫你打理后宅,你還能得到妻族之力的支持。
老六啊,你難道只想一輩子做個飛鷹衛統帥嗎?你就沒想過將來嗎?”
裴淵瞳孔猛然縮了下。
他自然是想過將來。
沒遇到沈初之前,他野心勃勃,暗地里建綠玉樓,清風樓。
他不甘做個普通的皇子,他想走向更高的位置,才不會像小時候那般被人踩在腳下。
但遇見沈初之后,他關于未來的每一幀畫面里都多了一個人。
他想和沈初有將來。
那個更高的位置,更炙熱的權柄,如果沒有沈初在身邊,他寧可不要。
裴淵垂眸,沉聲道:“兒臣不喜歡陳姑娘,請父皇開恩,收回圣旨。”
“放肆!朕耐著性子和你說了半天,你一句話都沒聽進去?”
隆慶帝火冒三丈,抓起桌上的鎮紙就砸向裴淵。
鎮紙擦著裴淵的額頭飛過,留下一道刺目的刮痕。
隆慶帝的咆哮聲在御書房內回響。
“不喜歡陳家姑娘?你喜歡誰?沈初嗎?你以為朕為什么要給你賜婚?
朝中如今都在傳你和沈初有一腿,你以為朕不知道嗎?”
裴淵倏然抬起頭來。
隆慶帝怒不可遏,“朕再三警告過你,和沈初走得近些無妨,但不要鬧出丑聞來。
老三當時的丑聞就已經鬧得滿城風雨,令朕丟盡了臉面。
你可是朕寵愛的老六啊,你是飛鷹衛統帥,你要是也與朝臣牽扯不清,有龍陽之好的丑聞傳出去。
朕這張老臉往哪里放?整個大魏皇室的顏面往哪里放?”
裴淵道:“京城向來流言蜚語不斷,父皇怎可聽信這個?”
“呵,空穴不來風,你敢否認自己對沈初的心意?你敢用你死去的母妃發誓說你不喜歡沈初嗎?”
裴淵抿了抿干啞的嗓子,只覺得喉頭仿佛堵了無數的棉花一般,堵得他喘不上氣來。
他不敢發誓。
隆慶帝冷冷看著他,“流言蜚語牽扯到了皇室顏面,朕就不能不管。
要消除流言蜚語最簡單的方法就是你接受賜婚,盡快娶妻生子,從此疏遠沈初。”
裴淵緊緊攥著手,手上青筋暴凸。
他沉默許久,輕聲問:“如果兒臣不接受賜婚呢?”
隆慶帝靜靜看著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你若是不想接受賜婚,也可以,朕只能用另外一個辦法了。”
裴淵心頭倏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父皇想做什么?”
隆慶帝沒理他,擺了擺手,“蔡沖。”
蔡沖從門外進來,端著一個木質的托盤。
托盤上放著一壺酒,一只小巧的酒杯。
裴淵不由臉色微變。
隆慶帝點了點下巴,吩咐蔡沖。
“宮中秘制,上好的鶴頂紅,一口封喉,去,給沈初送去吧。”
裴淵倏然站了起來,一把抓住蔡沖。
“不要。”
隆慶帝捻著胡須,神色冷淡。
“要么你接受賜婚,要么沈初接受賜酒,老六,你自己選。”
裴淵只覺得心頭又沉又悶,仿佛一塊巨石在不停地砸在五臟六腑上,痛得他說不出話來。
隆慶帝拍了拍裴淵的肩膀,輕聲嘆息。
“老六啊,你是朕最信任的兒子,朕也不想逼迫你。
但你也要理解朕,朕是大魏的皇帝,朕不能不顧及文武百官和天下百姓對皇室的看法。
希望你不要怪朕,朕也是為你好啊,做父母的哪個不為孩子好呢?”
為你好三個字沉沉壓在裴淵頭上。
他壓下涌上喉頭的猩甜,閉了閉眼,聲音輕得發飄,卻又一字一句道:
“兒,臣,接,旨!”
隆慶帝眼底浮起一抹笑意。
“這就對了,你還年輕,現在不懂,將來有一天你會感激朕的。”
裴淵攥緊手里的圣旨,一言不發。
隆慶帝向蔡沖使了個眼色。
“聽說陳佳瑩今日進宮向太后請安了,你去請她過來,讓她和老六說說話。
既然成了未婚夫妻,還是要盡快熟悉一下彼此。”
裴淵下意識拒絕,“不用了,兒臣還有事。”
隆慶帝笑容微斂,“朕去政事堂看看沈初的卷宗了解得怎么樣了。”
裴淵倏然轉頭,看向蔡沖手里的那壺酒。
“父皇!”
隆慶帝微微一笑,“你好好與陳家姑娘說話,放心,只要你配合,這壺酒進不了沈初的肚子。”
裴淵沉默許久,啞聲道:“兒臣遵旨。”
隔壁政事堂。
沈初看到隆慶帝背著手走進來,連忙放下手里的卷宗,起身行禮。
“臣參加陛下。”
隆慶帝擺擺手,轉身坐下來,笑呵呵地問:“卷宗看得怎么樣了?”
“臣已經了解大致案情,具體細節還要到揚州后仔細查證。”
隆慶帝點頭,“你細心謹慎,朕將此案交給你,自然是放心的。
可惜你很快就要啟程了,不然還能留下參加老六的婚宴,沾沾老六的喜氣。”
沈初倏然抬頭,失聲問:“六殿下要成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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