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黎椅又派人來催促。
甚至還送來了珠寶。
丞相府內多了太監和宮女用來看顧。
可見黎椅還是對茉莉很上心的。
但很可惜,黎椅以為儒家教習出來的丞相徐質漠會聽他的話,但卻忽略了一點。
那就是,徐質漠是拜在南海大儒陳獻章的徒子徒孫門下,嚴格意義上來說,徐質漠也是一個泛心學儒生。
心學是什么?
徐質漠這些年通過倫以諒接觸大明的心學方向,其實已經很偏向于王守仁一脈——尤其是王艮這一系的明哲保身。
實在是被安南內外的政局,逼得不得不進行明哲保身,尋找退路。
所以說,徐質漠也是個行動力爆表的人。
他先是以人出丞相府容易令世人誤會,于是傳信給倫以諒,請他幫忙聯系本地的中國商人,借來一座別院,并讓他的一個心腹侍女陪伴茉莉左右。
將黎椅送來的太監宮女全部送到別院,跟著茉莉一塊居住。
切割自己和茉莉的聯系。
緊接著他立刻展開行動,召集自己的部下。
當初那群被范坨陷害,他請倫以諒和錦衣衛幫忙的送去仁義會躲避的下野官員。
地點就在別院不遠處的一座會館。
“丞相!”
看到徐質漠,他們一個個欣喜起來。
“嗯,太子可在?”
徐質漠說了一聲,角落里一個帶著斗篷的青年站起來:“丞相我在這里。”
太子黎維寧,當初莫登庸為了防止被干趴下,于是將太子丟在高平戰場,差點導致這位爺被北地軍閥搶掠。
隨后,黎椅暗中要人將太子干掉。
因為這個黎維寧是一個隱患,他從小被莫登庸一脈控制,身邊的女人也是莫登庸的侄女,這要是留下來,未來會發生什么,沒人知道。
但好在徐質漠力排眾議,出了大力氣保住了他。
用的自然是大明的路子。
畢竟大明是有明確規矩的,黎維寧說到底也是正統繼承人,你黎椅可以不認這個兒子,但要是讓大明知道了,誰知道大明會怎么處理你。
尤其是安南僭越的事情太多了,現在廢掉太子簡直就是給大明留口舌。
所以,不如留下來,先等莫登庸弄死了,之后再把太子送去大明當做質子。
等我們做足了準備,只要發兵,太子不死也得去半條命。
黎椅一算,也還行,就把太子圈禁。
但徐質漠并沒有放棄黎維寧,安排人挖了個地道,作為太子逃生的通道。
所以,今天能見到這位太子,也是他徐質漠已經做好了準備。
“今日之后,太子便是安南王。但……安南王之位,很難得到大明的認可,所以臣與太子直接了當的說。上書請內附,可得延恩侯爵之位。此外,臣這些年,幫助太子聯系了早年逃亡至大明的宗室。
此人,名喚黎天恩,歷任青海經略使、關西都司總令、時任大明湖北總兵,曾為大明天子義子,不論身份地位,都可以成為太子的擔保。
如今,安南大廈將傾,臣再無力挽狂瀾之能。
只能保障太子這一脈,于大明安然延續,王圖霸業,再無可能。”
黎維寧低著頭,邊上的其他手下微微皺眉。
終于,跟在太子身邊的另一個人站起來:“丞相,難道就不能聯系莫氏嗎?”
這是太子側妃。
莫登庸的侄女。
她的想法也是很簡單,既然現在安南局勢不好處理,那么聯系莫登庸,大家合合力,或許有救呢?
“莫氏麾下軍士,皆為廣西僮侗,莫氏實際上已經是大明在操縱。也就是說,安南背后真正控制方方面面運轉的中層、基層,都是大明人。
大明一句話,安南就會被抹除。
既然如此,為何不考慮識時務者為俊杰?
內附可得爵位,子嗣可生于大明,未來延續不可限量。
而現在,就算苦苦掙扎,就算請來了莫氏又如何?控制京城中絕大部分兵力的范坨,如今也已經投入仁義會的地盤。
他以仁義會的旗幟,收攏地方軍閥地盤逃難出來的百姓,采伐柚木,低價賣給大明商賈。
大明商賈將柚木送到大明沿海,不斷的幫助大明打造是艦船。
時至今日,范坨在城中掌握的兵力,已經不足一萬。還不給他們發足夠的俸祿,放縱這些人劫掠百姓。
安南出了仁義會的土地,就是各家軍閥軍頭實際控制的地盤。
升龍平原,安南百姓產出的糧食居然不夠食用,還需要從仁義會購買,可見治理早已敗壞。
安南……早就剩下一個空殼了。現在,用一個空殼,換來躋身大國的勛貴圈層的機會!
這……已經是臣唯一能報答藜氏知遇之恩的能力了。”
徐質漠擺開車馬炮,徹底將安南國強盛的濾鏡砸碎。
是的,安南百姓耕種自家的土地產出居然覆蓋不了食用和賦稅,需要從隔壁的仁義會地盤購買食物,放縱他們傾銷機械化種植出來的糧食。
徐質漠比誰都清楚,現在的安南就是一個空架子。
這十年他是壓著地方,可耐不住有人在挖,在賣,黎椅又不肯親自下場來主持改制,只能放縱地方徹底敗壞。
熱血也涼了,再無出路了。
大明緩緩滲透,傾銷農場糧食,摧毀小農經濟,從廣西將大量山里的僮侗土兵南遷移民進來,他們本來就和升龍一帶的普通百姓有親族關系,事實上早就把安南基層給同化了。
只是大國行事,趨于穩,不喜歡兵行險招。
真正還對大明心存不滿的安南人,已經在連年的軍閥內戰之中被洗刷了。
剩下的,都逃亡廣南,成為大明廣南都司的一個農墾兵。
進入廣南就是進入衛所,通過衛所化士兵,不用三代人,配合上教育,這批人自然就會認同自己是大明人。
所以說,安南的血已經被放光了。
黎維寧終于開口了,他說:“一切聽從丞相的安排。孤……孤只有丞相能依靠了。”
“太子……臣必將您送入大明安歇。”徐質漠囑咐了一句,然后轉身對手下開始安排。
這一次,還有東廠和錦衣衛配合,所以這一次消息走漏程度被降低了。
終于,在第三天,轎子臨門,黎椅在宮內興奮的等待時。
范坨也到位了,畢竟黎椅對丞相府出來的茉莉姑娘相當重視,他也得會會這個女人,以防這個女人迷了黎椅的心竅,大吹枕邊風害死他。
而這個時候,為了規避兵器沖撞女子,徐質漠還下令守城的士兵全部換木棍,甲胄換成大紅花,做出足夠的姿態普天同慶。
“你這朋友,長進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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